朝云峰上朝云依旧,只有晞光悄悄穿过云雾,这温和而耀眼的光芒降临东华山,似乎在为新一代的祭师们欢欣鼓舞。天未大亮前,年轻的祭师们早已收拾好行囊,如乘云驾雾般离开了东华山,只有待到他们扬名立万之时,才能再次回到东华山。 东华山中有一座山峰,名为阳延。 阳延峰处于东华山中西南部的最高峰,其山势比朝云峰要更为险峻,但却比朝云峰要矮一些,其山色与朝云峰相比各有千秋。若说朝云峰是绝佳的观日出之地,那么阳延峰便是是个欣赏晚霞的好地方。 而这,正是晚晚此名的由来。 晚晚的名字,是扶轲取的。刚认识的时候,晚晚并不未对他说话,扶轲不知她叫什么名字,正好此时晚霞刚出来。 “那我便唤作你,晚晚,可好?” 这一唤便是八年。 彼时,晚晚家中养的狒狒受了重伤,她知道阳延峰上有一种必要的草药,在摘取的过程中不小心从高处跌落了山路上,而扶轲恰好沿着山路拐弯走了过来。那个时候,晚晚不知道有一句诗可以形容眼前的少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个少年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但其风华早已初展,没有哪个少女能够抵挡得住,而晚晚便深陷了。 “狒狒,扶轲哥哥走了,我只有你了呜~” 晚晚抱紧怀中狒狒,内心极其地悲伤,想放声大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狒狒大大的眼睛里似乎充满了对小姑娘的怜惜,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的小姑娘,只得学着曾经姆妈那样安慰自己,而轻轻地拍打着小姑娘的肩膀。 “狒狒,你说扶轲哥哥为什么要下山了,如果他不走和我们一起活在山上该多好啊!” 晚晚对着狒狒自言自语,不由地痴了痴了。 突然,狒狒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危机,扯拉晚晚的衣服,想要将眼前的痴儿唤醒。晚晚刚想怪罪狒狒,却突然听到山下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 “苟松,你说那晚晚小婊砸真的在这儿阳延峰上面么?” “大姐大,我怎么敢骗你呢?我可亲眼看见她往阳延峰上去了!” 是妮婗和苟松的声音! 妮婗是预备祭师妮双双的妹妹,而妮双双是这次仅次于扶轲哥哥的祭师。这妮婗极其喜欢看凡间的话本小说,总爱脑补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因为扶轲在祭祀方面有极高的天赋,妮双双一向与扶轲走得比较近,妮婗就固执地认为扶轲应该是属于她姐姐妮双双的,当然要嫌弃一直粘着扶轲的晚晚了。此次扶轲和妮双双等人下山归来,便是经年之后了,妮婗便特来警告晚晚,不得下山去骚扰扶轲。 妮婗在东华山“横行霸道”多年,却因为她姐姐在祭师上的极高天赋,大多数人以隐忍处之。后来发现妮婗自己在祭师的天赋虽然亚于她姐姐妮双双,但好于大多数人,这尾巴更是翘到天上去了。 苟松是东华山一个老杂役捡回来的孤儿,自老杂役去世后,苟松便混迹于人群之中艰难地生存着,后来意外被妮双双所救,苟松便依附于妮婗,成了她的狗腿子。 “糟了!他们又要来欺负我了,但下山的路只有一条,我得快些躲起来。”晚晚心里暗想。 晚晚四处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四周望去,却只有几块大石头可以藏人。晚晚想着妮婗有些怕高,躲在最靠近悬崖边上的地方,便最为安全,自己的身体虽然不好,但这些年随着狒狒在山中奔跑,晚晚的身手还是不错的,可以在崖边大石头边坚持一阵子。 “妮婗,这便是阳延峰上有名的霞归亭么?曾有先者云:‘阳之延之,霞之归兮’,便是特指阳延峰的霞归亭。此亭甚好此景甚妙!” 居然还有第三人!这人是谁?他的声音有些柔柔弱弱,倒像个文弱书生。 “柳世芳,这三个大字,谁看不到,别再那拽文拽字!” 这第三人,叫柳世芳,听妮婗的语气,似乎对他极其不喜。也对,妮婗虽向来喜欢看些话本,话本大多数是以男子的角度所写,若是以女子的角度来说,男主人公多半是负了心的书生,妮婗受此影响,定厌恶这似是书生的人物。 与妮婗相反,苟松反而十分敬重读书人的,他出生于俗世,在俗世摸爬滚打多年,百姓大多信服读书人的。苟松见妮婗继续说话如此之冲,不得不中和着道:“大姐大,我们还是赶快去找那个……那个小婊砸吧,这阳延峰怪高的!” “怂什么怂,一个凡人,也敢翻天了!” 妮婗虽然自己也有些怕高,但却嫌弃他人也怕高。 “是……是……是,大姐大,我马上就去找。”苟松对妮婗点头哈腰,又转过身去向着柳世芳道,“柳公子,你在这站会儿,我去找就够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晚晚提心吊胆,抱住狒狒,紧紧依靠在大石头边上。 一、二、三、四、五…… 近了! “妮婗,这里风景倒是不错,可敢过来?” 头上传来了柳世芳的声音,晚晚屏住呼吸,生怕被发现了。 “怎么不敢?”盛气凌人的妮婗,提起裙摆,慢慢地穿过草丛走了过来,望了望远处,“这里好高啊~” 此时,由于晚晚把狒狒抱得太紧了,狒狒挣扎了起来,晚晚不得已放开狒狒,轻言细语:“别闹。” 柳世芳挽起嘴角,指着远处,刚要说起一个新的风景时,二人便听到石子坠落的声音。 “谁?” 妮婗小心地朝声源走近,向着晚晚藏身的位置,拍了拍手道:“原来这里有只小虫啊?” 晚晚见已被二人发现了行踪,不得已从藏身处爬了出来,盯着妮婗:“你们想要干什么?”而晚晚手中的狒狒挣扎了出来,一蹦一跳,往山崖下离开了,晚晚的眼睛睁得硕大,对于狒狒的情况感到惊讶:“狒狒?” 妮婗看了眼狒狒逃离的方向,双手插着腰,蔑视着晚晚:“你的宠物倒是机灵,丢下你独自跑了。” 晚晚并未受狒狒的离去影响,反而心中暗自高兴至少狒狒不用陪着自己被欺负。 晚晚暗自估计形势,妮婗应该会对自己动手,而听妮婗对旁边这位柳世芳公子的语气,似乎她对柳公子及其不满,也许这会是一个突破口。 晚晚刚想劝解柳世芳,却突然看见苟松从他们背后走了过来。 “大姐大,找到了?”苟松兴冲冲地跑到妮婗的旁边,看了眼狼狈的晚晚,又转身奉承着妮婗,“还是大姐大厉害,大姐大出马,一个顶两儿!” “那是!”对于苟松的话,妮婗极其满意,又扫了扫旁边风流倜傥的公子,“柳世芳,你看看苟松,再看看你!” 柳世芳不由觉得十分好笑,便揶揄道:“妮婗,还是我先找到这个地方的。” “你……”妮婗翻白眼的表情,在柳世芳看来十分可爱。 晚晚见三人打闹了起来,便想着偷偷地离开。步子刚一移动,便听得妮婗大喊一声:“谁允许你走的?” 话音刚落,苟松便瞧见了晚晚已经离原地约有一丈远,轻蔑地向着晚晚说道:“跑什么呀,胆小鬼!” 柳世芳倒是静静地看着晚晚,心里却想着,面前的女子虽然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倒不像个坏人,只是不知道妮婗特地来找她有何事。 柳世芳的父母皆出身于东华山的祭师,但他出生时,母亲因主持祭祀而伤了身体,故他是个小概率的凡人。他是前些日子刚来东华山上的,此次上山是随父亲一起参加簪祀,顺道看看东华山上有没有办法医治他出生所带的顽疾。而妮婗由于前些日子犯了事,被关禁闭了,好不容易能够出来一趟参加簪祀,不想再回去被关禁闭,便主动提了自己来作为柳世芳的向导,当然是私行公事,跑到阳延峰来教训晚晚。 “我……我不是……胆小鬼。”晚晚的声音有些低哑,似乎快要哭了似的。 妮婗并没有听清楚晚晚说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扶师兄已经下山了,你不准再去骚扰扶师兄了,听到没有?” 晚晚咬着嘴唇,并不说话,她想等着扶轲哥哥回来,但扶轲已经成为扶祭师下山了,他不会回来了!不会了! 妮婗见晚晚并未回答她,语气十分生硬继续问:“你听到没有,我问你话呢!” 妮婗的话音还没结束,便听到她”唉咦——“的一声,原来是有石子打了她一下。 是谁扔的石子? “是谁?给我站出来!” 又几个石子,继续扔了过来,这回妮婗早有准备,闪了闪身,石子并未落到她身上。 四人齐齐望向石子出没的方向,原来是逃走的狒狒又回来了。 “你个畜生!”妮婗愤怒至极,一个小小的牲畜也敢欺负她。 见三人都扑向狒狒,晚晚不由急了大喊一声:“狒狒,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