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你相信命定嗎?相信有看不見的力量牽引著時空軌跡,使之交錯,而後改寫命運。 我相信宿命卻又輕視宿命,相信必然發生的事情都是必然的命運,但也幾乎都是有跡可循而非憑空而生。 但若世上真存在命定,我們七人的相遇是帶來祝福或走向毀滅呢,直到現在,我仍在追尋答案。 ++ 深夜裡任何細微聲響都會被放大,尤其是在淺眠的敏銳聽覺中。 靛藍如海色的雙眸在思緒清晰之前已經睜開,手指反射性地摸上腰間垂墜銀鍊,幾秒間睡意便完全消失。偏頭,小小的精靈斂翅睡得安穩,但驚醒他的聲音仍迴盪在密林間,是軟靴踩過枯枝落葉的清脆聲響撕裂了夜晚的靜謐,從那毫不遮掩的吵雜可以判斷來者沒有想隱蔽行蹤的餘裕。 阿爾維斯無聲地翻身坐起,目光穿透黑暗,聲音持續朝著他們的方向接近,他低聲喚醒貝兒,精靈揉揉眼睛,棲上他的肩。阿爾維斯靈巧地翻上一旁的樹木,潛在高處俯視,不一會兒一個黑影便跌跌撞撞地奔入視線範圍。 黑影身後,輕巧許多但也毫不停滯的腳步迅速追隨而來,魔力的波動強烈得令人無法忽視。 微微一頓,在月光穿過林葉縫隙篩落的那一瞬間,湛藍的眼微微睜大,捕捉到銀色耳墜反射光芒的閃爍。 是CHESS。 ++ 為了混入敵人那邊,我得在貝塔向全MAR HEAVEN宣戰前,設法先取得阿爾維斯的信任。至於為什麼是他,據貝塔所說是既然他是唯一知道我曾在CHESS的人,只要搞定最可能懷疑我的他,其他人就比較不難以取信了。 軍師大人的計畫很簡單也很老梗,只要讓我當著阿爾維斯的面被CHESS的追兵重傷,就能扭轉我是被CHESS保護著的印象。聽完計畫後我看著他無波無瀾的灰眸,忍不住問了句:「那萬一我真的死了呢」 貝塔勾出一彎沒有笑意的弧度,陰陰冷冷:「死了更好,做個幽靈想必更能勝任密探的工作。」 ......好吧,看來我生是CHESS的人,死是CHESS的鬼。 那晚,宴會尚未結束,我已經悄悄溜回樓上了。 換下禮服後我隨意披了件白色外衣,等等若染上血色才顯得夠觸目驚心。 環顧著我住了一段時間的房間,一樣是鋪天蓋地濃麗的紅,雖然我可能再也不能回來了,這裡估計是我這生住過最漂亮的臥房。 因為照貝塔設計的劇情,我是一個被追殺的逃亡者,當然不能帶上什麼東西,唯一可以隨身帶走的只有ARM。我看了房間最後一眼,輕輕帶上了門。 幸好我多繫了件黑披風,夜晚浮在半空中的城堡冷得不可思議,空氣寒冷得連呼吸都成了絲絲白霧。我越過尚在嘈雜的宴會大廳,黑闇的迴廊點著零星幾盞燈光,隱隱照亮壁上富麗的雕刻。終於來到大門口,卡里安已經照貝塔的指示在那裏等候,衣襬隨冷冽夜風翻騰著,旁邊還跟了兩個身影,都是我不認得的人。 卡里安的指間閃動了光芒,光圈中我微微回頭,重重塔樓在黑夜的背景中高起輪廓,森然的美麗。我轉過身不再留戀,這裡本來便不是我的真正歸處。 我們的下個位置是在一座密林邊,卡里安從懷中取出一顆渾圓的水晶球,它隨即綻出了刺目的光芒,在夜中格外顯眼。 「這麼亮會不會太明顯」那個亮度真的不是一般燈燭,在這麼暗的地方簡直是強效手電筒了。 卡里安不耐地看我一眼:「皇...貝塔說了這是用來尋人的光,只有我們看得見。」 皇還沒等我想是皇什麼,卡里安已經舉步走進了森林。 我匆匆跟上,水晶球映照出藍髮少年的景象,一路往前漂浮前進,跟著光芒我們很快就深入了森林。 等卡里安舉起手示意我停步,我已經冷得不斷發抖,腹誹著阿爾維斯哪裡不去要往這鬼森林來。他轉頭看我一眼:「準備好了吧」 我點點頭,其實我幾乎不需要做什麼,只要負責被追就行了。 卡里安判斷已經到了接近阿爾維斯的範圍,轉頭對我擺了擺手。於是我不再放輕腳步,轉而盡我所能製造出最大的噪音向前狂奔,他那兩個我不知道是誰的手下隨即追了上來。 是說,我們還沒套好等下要做到什麼程度才夠耶 沒時間讓我細想,我一路踩斷地上的枯枝落葉向前,因為水晶球已經被卡里安收起來了,我根本什麼也看不清,好幾次都差點跌倒。 破風的聲響。 我還來不及反應,一個分神已經重重摔倒在地,黑暗中響起卡里安的喊聲,聽上去挺逼真的:「先殺了她!」 我狼狽地在地上翻身,藍白色的身影在我面前一晃而過,我知道是阿爾維斯。他俐落地擋下第一個人的攻擊,第二個人逮住空隙旋身越過了他,銀白刀光反轉出鋒芒直直劈下。 這種時候不擋實在太不符邏輯了,所以我意思意思用劍刃型態的ARM擋掉第一次,第二次時我就非常順手地就勢鬆了手,長劍旋轉著飛上空中,砸落在我搆不著的地方。 阿爾維斯解決掉第一個人,轉身正好險險擋下第二人斬落的刀,我瞥一眼卡里安,他在倏然灑落的月光下頓了頓,光芒在他身旁爆開黑暗,然後刀光一捲直接襲向我。 當卡里安抽出刀刃時,血珠飛散,我還沒立即感到痛覺,他的刀術真是俐落。 阿爾維斯還來不及動手,卡里安已經轉身消失。他本來似乎是想追,但轉身看見蜷縮在地的我,遲疑了下,他彎身撥開我的髮。一陣寂靜,我知道他是認出了我的臉,儘管這裡只剩下月光的照明。 鮮血伴隨劇痛無聲擴散。卡里安這個人,還真的一點都沒有手下留情。 阿爾維斯猶豫了幾秒才把我從地上撈起,讓我暫時靠在一旁的樹幹,一個小小的東西飄了下來,幾秒後我才驚駭地發現那是一個迷你到可以放在手中的女孩,透明翅翼閃爍宛如鱗粉的點點華麗光芒,看起來很像彼得潘裡的那位。 「貝兒,幫我注意四周有沒有人靠近。」阿爾維斯低聲道,然後小心地解開我的披風放到一旁,彈指點亮了一盞小小的燈火。 我清晰地看見雪白完全被鮮紅浸潤溼透,那麼濃稠的血色幾乎可說是艷麗,紅色畢竟是最能抓住人注意的警戒色呢。卡里安非常精準地刺穿了心臟下方,幾乎貫穿了胸口,既能讓人相信他是真的想殺我,又能讓我不那麼快地死去。 我的視線很快開始模糊,血流得比我想像快太多了,就像我六歲那年,車子在爭吵聲中如同玩具般重重翻覆,四散的玻璃碎片飛旋著刺入左眼,視線中剩下滿滿的血紅,其他都緩緩斑駁消失。 阿爾維斯似乎是對我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我寧願像偶像劇主角一漾漂漂亮亮地昏迷,但事實證明我果然沒有當女主的命,痛得要死又昏不過去。 阿爾維斯連續治療了兩次血才慢慢止住,原來治療的ARM也不是這麼萬能,大概也得看傷口大小之類的吧。我的意識慢慢清楚了些,阿爾維斯治療了第三次,抬眼看了看我,我可以感覺到他對我還是存疑。傷口沒有好全,不至於有生命危險,只是血窟窿看上去仍有幾分嚇人,阿爾維斯停了手,用我的披風擦去他手指沾上的血。被喚做貝兒的奇妙生物揮舞著半透明的翅,停在他的肩上。 「治療到這樣也差不多了。妳是不是該說請楚這是怎麼回事。」阿爾維斯站起身退開一小段距離,湛藍的眼睛銳利迫人,不容一絲不明存在。我裝著虛弱貌,實際上也真的快虛脫了,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腦子裡飛快地組織著我的謊言。 「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他們說能送我回去,所以我留下了。但是我漸漸發現他們好可怕....我看到他們殺人,完全沒有猶豫...他們說我要待在那裡,也必須殺人..我說我做不到,他們生氣地想把我關起來,我逃走了,但才到半途他們就追上了...」這種時候像這樣破碎凌亂的敘述反而更能取信,我睜大了眼,讓渾然天成的恐懼流露,「他們說除非我死了,不然他們不會放過我...而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會因為我在CHESS待過而排斥我....」 阿爾維斯沉默地注視著我,眸中的審視銳利卻不迫人,我迎上他的目光眼角帶淚,楚楚可憐。終於他看著我的耳側,伸手為我摘下了那只耳墜,指間使力,耳墜頃刻間在他手中化為齎粉,隨風零落:「那妳今後,不再是他們的人。」 我對他感激地一笑,雲層間散落的清朗月光流轉,照亮了他那瞬間不帶雜質的微笑。 此時,月光驀然一閃而逝。我們同時抬頭,在我們驚詫的目光中,渾圓的月亮慢慢變得如同鏡子,一點點不尋常的光華透出,月中朦朦朧朧竟出現一個人影,長髮過肩泛出金箔光彩。我一眼認出那是貝塔。 果然,要宣戰了。 「MAR HEAVEN的各位...還記得我們嗎。」向來疏冷的聲音難得帶上了情緒,炙熱的恨隱在切齒冷笑下,「六年未見,你們還記得,當初燒遍世界的烽火嗎」 我仰頭望著貝塔冷峻的臉龐,眼角餘光注意到阿爾維斯繃緊的下巴線條似在隱忍著甚麼。 「六年前的仇恨我們並未遺忘,我們曾誓言,在魅影甦醒之日戰爭會再度點燃,而這次,我們會燒毀這世界的每一寸土地。」貝塔微微勾動一個比威嚇更令人生畏的微笑,「當然,我們會給你們一個最後掙扎的機會,像六年前一樣,CHESS兵隊會召開戰爭遊戲。明天正午前,所有膽敢挑戰我們的人都必須前往MAR HEAVEN中央的雷琴列城。我們期待有能力的人,特別是那個來自異界的男孩也參與,帶著你那個本該屬於魅影卻背叛了他的ARM...如果明日我們沒有看到任何人......」 凌厲表情是嗜血的殘虐:「CHESS將毫不猶豫地用血染遍全MAR HEAVEN,你們會永遠記得,我們的力量。」 鏡子慢慢黯淡,鏡中的人影也一併消逝,月光重新灑落大地,清清冷冷。遠方聚落處通明燈火漸漸燃起,遙遠的不安耳語隨風盈散,六年來不安的和平假象再次撕裂,無疑是噩夢重演。 阿爾維斯若有所思地仰望著夜空,我低聲問:「你難道想去」 他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淡淡地說:「妳是異界者,六年前的戰爭妳沒有經歷過,所以妳不會理解我們這些倖存者的感受。」 我看著他沒有一絲表情的臉,像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繁複的情緒硬生生鎖在冰寒的面容下不透露半分。我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和羅藍溫和完美的笑容一樣,都是偽裝。 「六年前我就知道這一切還沒結束,所以我一直在等待重新開戰的一日。這次我會參戰,而不是像從前只能靠別人保護。」他淡漠語氣下藏著情緒翻湧,應是冷色調的雙眸灼燒起不同以往的情感,深切奪目。 「那我也要加入。」我堅定開口,阿爾維斯一愕,低頭看我。「我聽說了,六年前也是異界者幫助你們打贏了戰爭,那麼我這次也會和你們站在同一陣線,和另外一個異界來的人一起,幫助你們阻止CHESS的暴行。」 阿爾維斯定定凝視著我,目光複雜。彷彿又過了很久,他才淡淡轉開視線,「那好吧,明日,我們一同前往雷琴列城。」 貝兒尖利的聲音在此時響起:「阿爾,為什麼要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跟著她說不定是他們派來的間諜!」 唷,這孩子還真說對了呢。我隨即猶豫地低下頭,小聲說:「如果不能帶著我也沒關係,我自己找路去...」 阿爾維斯伸出手指讓貝兒停棲,低聲安撫了幾句什麼,我沒有專心去聽。 那晚我裹著我的黑披風入睡,傷口還隱隱疼著,我在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輕撫著我指上的戒環,又握住了胸前的墜子,這是我現在僅有之物了。 次日上路,我先到鄰近店家換下我血淋淋的白衣。因為身無分文,我用的是阿爾維斯的錢,挑了最便宜的一件衣服,恰好也是素色的白。阿爾維斯拎起衣服看了看,皺著眉放下,轉身拎了件鮮豔些的淺櫻色襯衣扔給我。 換好衣服,我們沿著熱鬧的小鎮街道走下去,貝兒坐在阿爾維斯肩上,對我她仍然是滿滿的不信任。我也不太在意,反正阿爾維斯對她而言就是天,她會吵會鬧,但不會真的做出讓他不高興的事。 雷琴列城的位置離這裡很近,近得不需要ARM就能走到。我看了看四周來往的人,很多神色都是惴慄不安,且多是往我們的反方向行走。我想他們一定是昨晚聽見了貝塔的話,亟欲離開這可能會第一個燃起戰火的地方。 王宮前的兵衛都頹唐落魄,個個都哀聲嘆息著他們即將敗亡的命運,全無誓言守護國家的意志,更別說是想辦法擋抗可能來襲的殺人軍團。 我環顧一下廣場,此時另一側城門走入一列行旅整齊的軍隊,個個身披鎧甲手持長劍,盾牌上是一模一樣的十字輝印。我聽見士兵們喜極的呼喊,叫他們,十字軍。 我轉頭有些疑惑地詢問阿爾維斯:「他們是你的同伴」阿爾維斯神情複雜:「他們是六年前殘餘的十字軍成員,但是之前的戰役損傷太多,他們又已經六年不曾經歷實戰....」他沒說完,不過我大概理解他的意思。 士兵們明顯因為他們的到來而放鬆了,看起來的確是一支強而有力的軍隊。此時另一座城門走入了截然不同的隊伍,一個蹦蹦跳跳的金髮男孩,一個黑髮梢矮的少年,冷艷凜然的少女,嬌小柔美的女孩,繫著紅頭帶的頎長青年,還有一之雙腳直立的狗,我現在對這些違背我經驗的生物已經見怪不怪了。 士兵顯然對這樣奇特的組合沒有什麼信任,反倒是我對面那側城門走進的一個壯碩男人引起他們歡呼。男人已有絲絲白髮,但這只是更添威嚴莊重,絲毫不顯老態。阿爾維斯放鬆似地一笑,舉步迎了上去,我也隨即跟上。 在他們交談時,長著狗臉的人慢慢走到我們身旁出聲招呼。 「艾倫」男人的臉錯愕到不行,估計是認識的人卻變成這副人狗同體的樣子。 阿爾維斯嘆口氣解釋了一下,這個叫做愛德華的狗被融進叫做艾倫的男人,睡三次覺才能換回身體主控權。我打量著他,據說他曾是十字軍的第二把交椅,但目前這種狀態的確讓人難以相信。 在他們還在交談時我轉身,映入眼簾的城堡不像雷斯特瓦那般雄偉壯麗,精緻的白色王宮柔和美麗,和那位立在高台上的公主一般,予人易親近但又不失高貴的感覺。 公主低下頭對上我的視線,說不出的憂傷鬱結在那張姣好的臉蛋。 正午的鐘聲驀然敲響。所有人停止了交談仰望高台,公主終於開口,清朗柔和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她輕緩地敘說戰爭的再臨,然後說出了參戰的條件。 「我們會篩選出有資格的人來作戰。」轟隆聲響淹沒了尾音,石磚地上升起了一個平台,上面置放著滿滿的魔石。我記得羅藍說過那很珍貴的,可是這些魔石也太多了吧 「請意願參戰的各位來拿取一顆魔石。」公主溫柔的嗓音剛落,那些重甲士兵已經紛紛上前,我看一眼阿爾維斯,他也在貝兒憂心的眼神中走向那個台子,我跟了上去,不遠處的金髮男孩他們也跟進。 手指觸到魔石的那刻,一股力量從四周升起,我眨了眨眼,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空無一物,沒有天也沒有地的古怪空間。有點像之前進入修煉之門的異感,但這塊地方更荒蕪渾沌。 既然是篩選,預料中的敵人很快就出現了,我瞥一眼他的耳側,沒有耳墜,只是個士兵。看那雙手上的利器和龐大身形,我沒有近身戰的把握,於是頗沒種地叫出了書頁型態的刀刃,在一段距離之外絞碎了那人的兵器,剩下的鋒利頁緣全抵在他的頸上。他沒再攻擊,直接消失在我眼前,整個異次元空間也隨之龜裂,下秒,我重新站上了雷琴列城的廣場。 令我詫異的是,那些士兵沒有一個回來的。我環顧四周,阿爾維斯也是毫髮無傷,還有其他幾個剛剛看到的人,可是那個威嚴、阿爾維斯喚作艾那的男人並未出現。 輕輕的笑聲。一個全身藍紫的詭異生物拖著長長的尾巴,高度大概不及我的腰部,慢條斯理地出現在我們眼前,嘴角咧出不懷好意的笑,但配上圓滾滾的外型只令人覺得可愛滑稽。 「看來這次的十字軍素質大不如前了呢,上次大概還有三十個吧我數數...這次只剩你們七個嗎也是,畢竟有實力的上一次就死的差不多了。」 阿爾維斯臉色微變:「艾那不可能打不過那些士兵級的。」 那個不知名生物瞇起了眼:「我也說裡面只有士兵嗎」 下一秒,它身旁出現了一個我從未見過的騎士級,和亞伯一樣戴著白色面具,赤裸的殺意扭曲強烈得幾乎是種壓力。他微微轉動了頭,我有種他好像在看我的錯覺,那種眼神彷彿是在打量下一餐的獵物,給我極不舒服的感覺。同時出現的還有艾那,一臉痛苦地摀著身側,血色滴答落下染紅了白石磚。 「遇到奇美拉還能活著,也算很不錯了呢。順便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龐森,沒意外以後就是戰爭遊戲的裁判了,請多多指教。」龐森睜著大大的圓眼睛如是說。 那個全身粉紅色系的可愛女孩已經衝上去幫艾那療傷了,但他想必已經出局,不能參戰了。阿爾維斯瞇起眼,轉回去看龐森。 「既然剩的就這些人,還是請你們今晚回去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一番吧,明天...希望你們都可以活下來。」我想他是想要有威脅的語氣,可是我更覺得他像一個搞笑主持人,穿布偶裝的那種。 奇美拉微微拉起了面具的一角,嘴角扭出一個殘虐冰冷的笑容。心一緊,什麼笑容我都看過,可是他的笑讓我特別不舒服。刻意劃過我的眼神絕非錯覺,他認得我。 要我們明天在同一地點集合後,龐森和奇美拉同時消失了。 我好像減輕了什麼壓力似的鬆了口氣,轉頭看見金髮男孩那一群人朝我們走來,還很熟稔似地和阿爾維斯打了招呼。我看了看他,沒有什麼特別感覺,倒是那雙綠眼睛讓我想起了另一個少年。 阿爾維斯簡略地為我介紹:「這位是和妳一樣來自異界的,叫做銀太。銀太,這是...」然後我們同時發現都已經過了一夜又半天,我還沒有跟他自我介紹過。 有點尷尬但還是微笑,我走上前一步,正要開口銀太卻忽然脫口而出:「妳是宮屺?」 我一愣,看著眼前這張我真的沒有什麼印象的臉,完全沒有想到會在這世界聽到這久違的四個字。銀太卻像是他鄉遇故知般地興奮:「妳是宮屺夕沒錯吧我是虎水銀太,二年一班的虎水銀太。」 我還愣著,阿爾維斯的聲音也是難得的起伏:「你們認識」 聽到他的班級姓名我隱隱約約有點模糊記憶,畢竟我們那裡也不是什麼大學校,同年級的基本上都有些印象的。但是我在遙遠的十班,所以沒有過接觸也是理所當然。 「你是怎麼知道我的」 「妳不可是學生會長耶,學校裡不會有人不知道妳的吧。」我隨即尷尬地紅了臉,說是學生會長,初中等級的學生會並沒有太多權利和作為,頂多就是偶爾在朝會上匯報一些瑣事而已。 倒是小雪那個女孩我有些印象,現在一看,和那個粉紅色系妹妹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臉龐。我對銀太笑笑:「我真的沒有想過可以遇見認識的人,以後也多多指教囉,銀太。」解決了冷場的可能,我稍稍鬆了口氣。阿爾維斯走去關心艾那的傷勢,照粉紅妹妹的治療功效來看,應該是沒有大礙。 冷豔美女也走了過來,她的氣場跟銀太或者粉紅妹妹完全不一樣,銳利雙眼有著罕有的美麗色澤:「你們是朋友啊,銀太妳好啊,我是桃樂絲。」 「我叫夕,請多指教。」我轉向另外兩人,也分別打了招呼,然後默默在心裡把那那西、桃樂絲和阿爾維斯歸為精明的一類,傑克和銀太還有粉紅妹妹在天真無邪的另一類。 「往後我們就先暫住在雷琴列城。」在我們說說笑笑的同時比較像大人的阿爾維斯走過來告訴我們,似乎有些詫異我和銀太他們混熟的速度。 我和銀太一路聊著原世界的事物,在這裡找到可以理解彼此所說每一樣事物的機會畢竟很少,桃樂絲摟著銀太的脖子抱怨著他怎麼只顧和我說話,後者馬上露出了尷尬害羞不知所措等等表情,我扶額,只覺得這個銀太的稚嫩程度完全聯想不到什麼拯救世界的英雄。 現在情況大概明瞭。銀太是極易取信的人,傑克直率不亞於銀太,白雪是對人心險惡沒有防備的公主,都算只要我真心誠意他們也會接納的人。但我猜不透阿爾維斯冷靜外表下的思考,看不出那那西的笑容下隱藏著什麼,桃樂絲那份悠然自得的強悍更是毫無隱藏之意。 而我也只是第一天來到他們之間而已。觀察,等待,耐心--才是我應守的規則。 畢竟,我也只不過是這盤錯縱複雜的棋局中一只微不足道的卒而已。 那晚吃飽喝足後,我們窩在城堡房間中閒聊著。說是閒聊,其實大部分講話的依然是銀太或那那西,我和傑克隨著話題回應。不經意地,我聽見了白雪和那隻叫艾德華的狗在一旁的交談。 「吶,你住意到了嗎,愛德華。」 「恩,真的是七個人呢。巫師說的話,看起來真的實現了。」 白雪輕軟的聲音輕輕覆誦著那時巫師給予逃亡公主的最後餞別:「汝將尋得七個同伴,助汝重登雷斯特瓦公主之位,驅逐惡人,復甦汝之王土。」 一時好奇,雖然剛剛有聽過銀太說白雪是雷斯特瓦的公主,但畢竟我們才第一天認識,不好意思多問。我側耳聽著白雪接下來的話語:「你,銀太,桃樂絲,那那西,傑克,阿爾維斯,小夕,這樣子剛剛好是七個人了。」 命定的七個人。就像巫師的預言中在時空軌跡中交錯,而後改寫命運。 冥冥之中的命定,由不得人不相信。 我轉回了注意力,對於所謂的宿命論我半信半疑,如果連我的出現都是注定好的,對於一個總有一天會背叛他們的一個間諜也未免太諷刺。 耳邊響起銀太那個球狀的古怪ARM聽見白雪的話便開始大聲嚷嚷他也算是人,為什麼不把他也算進去,然後是白雪安撫的笑語。 我立在大片的落地窗旁,凝視著眼前這個和樂融融的群體。他們都還年輕,都還有著熾熱無畏的心。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拯救世界的命定,為什麼我也是其中之一 ++ 長長的衣襬無聲拂過琉璃磚上的落花,沉黑綴上幾許殘紅,更添艷色。久未來皇宮後苑,無人修整的花草反而生長更盛。 漫不經心聽著騎士宣戰的報告,指間玩弄著前日魅影獻上的ARM,好像是什麼王國的鎮國之寶吧,連這樣的東西都守護不了,她是真心為這個王國的未來哀悼。 這個世界的規則多麼無趣,那些號稱為正義而戰的人,都忘了所謂正義不過是多數人的口號,只能約束著那些相信者。 而他們,惡名昭彰的CHESS兵隊,不需要那些弱者訂立的規則。 隱在面紗後的嘴角微微一勾,轉身,帶著精巧戒環的纖長手指隨意地一鬆,那個用鮮血奪來的ARM鏗然墜地。 「玩膩了,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