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天若有所思、心不在焉的文清终于下班了,所幸的是今天就一节自习课,她不用在学生面前强打精神、故作掩饰。 今天是星期五,放学比平时早一个小时,看看还映着西山的晚霞,她决定去伏山庵走走。伏山庵就在附近的一个小山头上,据说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了。自从分配在距离县城不远的这个乡镇中学以来,伏山庵就成了她一个常呆的去处。起初不为什么,仅是好奇,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踏进庵门,她就感觉到庄严肃穆外神奇的宁静,她的心似乎一下子游离了身体,变得好轻好轻。忽然觉得身边的一切似乎都离自己好远好远,灵魂漂浮在半空中,俯瞰着世事的一切,那种置世事于身外的轻松让她觉得自己也静止了,也超凡脱俗了。此后,这里就成了她秘密的心灵避难所,每当心绪不宁,旧梦缠绕的时候,她就来到这里,在这里,有种神秘的力量能让她安静下来。 沿着蜿蜒的山路曲折而上,小路旁日益茂密的毛头草碰撞着她的裤脚,有轻微的沙沙声,随手摘了几朵迎春花拿在手里,把玩着,边走边想:好静啊!偶尔感受一下这种宁静是一种享受,但天长日久,让她待在这寂寥的山里,她是受不了的。胡思乱想中,据说是傅山手书的古朴的“伏山庵”木匾映入了眼帘。 拾级而上,踏入庵门,迎接文清的是早已熟悉的大黄猫“哩哩”,它亲热的凑过来,“喵喵”地叫着,还用脑袋蹭着她的裤腿。文清笑了,边唤“哩哩”,边弯腰把它抱起。面前的小院与其说它是一个寺庙,不如说更像一个农家小院。除了迎面的三间正房是典型的庙堂结构、布置外,两侧的偏房都是现代的平房。当然这些都是后来修缮的,在尽量保持原有格局的基础上加上了现在的元素,可谓是古今结合,倒也不显别扭突兀。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除了几条整齐的纵横相交的砖铺通道外,平时都种满了各种蔬菜和瓜果。现在庵内的主持元贞正蹲在地上认真地拿小锄头清理杂草,见到文清,直起身子,和蔼一笑:“阿弥陀佛,文老师来了。”文清点头含笑:“师傅可好?”“好,好,请坐。”元贞放下了小锄头,拍拍手,掸掸灰黄禅衣上几不可见的土尘,陪文清坐在了偏房前的小凳子上。这时,妙桃笑眯眯地从厨房出来了,端着两碗茶水:“文老师,这是我刚泡好的蒲公英茶,你尝尝。”文清点头称谢。 伏山庵就她们师徒二人,关于元贞师傅,她所知不多,似乎她很早就在此清修,这个60多岁、身材敦厚、面目慈善的老尼给她的感觉更像是邻家阿婶,和蔼温煦。而关于真值芳龄的妙桃,倒是有不少传闻,据说她父母不和,常年吵嚷,让她对家庭生活心生厌倦,16岁时跑到了伏山庵就不肯离开了,期间她父母寻来,哭泣祈求,她都拒而不去,后来她就正式剃度,拜元贞为师了。初听这些,文清不胜唏嘘:这是怎样的心如止水啊,换她,她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她觉得自己有那么多的不舍和牵挂,更主要的是她觉得自己是无法忍受青灯古佛相伴的凄清日子。说到底,她自叹:还是舍不下红尘的繁华啊! 相对无言,静品山茶,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师傅,我又做梦了,做相同的梦。”元贞了然地亲切的看着她:“你佛根深厚,是有佛缘之人,请炷香吧,佛会保佑你!阿弥陀佛!”文清温顺地点点头,起身和元贞向佛堂走去。又一次虔诚地跪倒在蒲团上,手执元贞递过的三炷香,在就近的烛台上点燃,高举过头,合眼默念,然后插入面前的香炉。随后双掌向上,十指相对,俯首叩地,三叩首后起身,面对菩萨,双手合十,默念三声“阿弥陀佛”后,走出了殿堂。 静坐在这幽谧的小院里,抚摸着“哩哩”柔软的皮毛,她的心渐渐沉静下来了。那种彷徨无助的感觉一点点消失了,她似乎觉得踏实安然了许多。半柱香的功夫,元贞进去了,出来后,温和地说:“佛说,近日你会有故人相见。”文清笑了,她很相信元贞师傅的话,每次请香,多是平安香,偶有喜事香,但每每应验。但这逢故人香还是第一次碰到,她不禁心怀期待。 告辞出山门,元贞似是无意地说到:“四月初八是北神山的庙场,我师傅会去,届时会来我这里,你若有空,可拜会她老人家,她佛法深厚,也许会解你心结。”文清连连说好,遥望北神山,透过薄薄暮霭,似乎想看到她未知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