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天早上越明悦没和以往一样六点半就起床，所以早餐是爷爷奶奶做的，她在被窝里至少滚了十来分钟，面对学校这个词，又有点产生了恐惧。　　　　她害怕李江态度改变，也怕…　　　　她一瞬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可到了真的快要迟到的时候，当想这是学校的额外补课，也交了不少的补课费的时候，为了好不容易交上的费用，她还是爬了起来。　　　　她把一个玉米饼叼在嘴里，然后接过奶奶送来的袋装豆奶，照常像以往每天一样把家里的垃圾给带了出去。越明悦听到身后一如往常的奶奶的叮嘱声，有种这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错觉。　　　　只是在去车站的时候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越明悦一眼就从等公车的人群里认出了他。　　　　李江正倚在公家车站牌上，因为他的校服洗的非常干净，头发也梳得很整齐，因此和旁边咋咋呼呼的其余男生比起来，他安静的像一副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即将会驶来公车的马路，看上去十分的认真。　　　　大概是因为越明悦的盯着他的时间太久，李江不巧的往她那儿看了一眼。　　　　他的嘴唇动了动，本想说些什么，却又赶紧把头给转向了面前的小马路上，而此刻，载着学生们在迟到之前赶去学校的最后一班公车在清晨的薄雾里徐徐驶来。　　　　被推到最前面上车的越明悦不觉得难受，只不过被讨厌了，这很正常。　　　　李江起先是一副不慌不忙的姿态，只不过被后头蜂拥而上上班族和学生被迫挤到了中间，他摸口袋的瞬间，就被后头一个胖小伙挤了一下，对方提在手里的包子直接印在了他的衣服上，而他的硬币也终于逃出了他的校服口袋，也同样溜出了他的指缝，直接从公车的台阶上溜了出去。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他似乎是已经习惯了，于是想要从书包里拿出备用的零钱时，他后头的人忽然对他挡在门口的这件事情表示起了不满。　　　　“快上！有没有钱啊！”　　　　李江皱着眉，回头看着那个看上十分没有耐心的上班族，语气上却还是十分的谦让有礼。　　　　“对不起，我在拿钱了。”　　　　“咣当。”一双手从人群中间伸出来，将一枚硬币投进了钱箱里头。　　　　李江手下的动作停了，他抬起头，看见越明悦刚好把身体缩回原处去，他明白了，她这是替他付了车钱。　　　　打算到了学校之后再还钱的李江松了口气，从两排拉着手环的人身边挤到了后门，而那把杆上面，俨然握着另外一只手。　　　　越明悦的手。　　　　她完全没有抬头看他，一直用指甲刮着口袋里那袋豆奶，嘴用力的抿着，尽管公车正式行驶的时候剧烈的震荡了一下，她还是紧紧的抓住那一块地方，身形都没有怎么摇晃。　　　　李江觉得，这是个从外表上就能给人一种坚韧感的姑娘，可她满脸的不高兴，眉毛像是定了型，永远舒不开，眼睛黑白分明，却闪着某种沉郁的光。　　　　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她，鼻子里头混着车上杂乱的气味，早餐味，汉味，香水味，条件不可谓不艰苦，于是他看她的时候，也做不出什么好表情来。　　　　越明悦就在这种情况下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李江。　　　　讨厌她多管闲事了是吧......　　　　果然.....　　　　她的脑袋低得更下了，看着公车地面铁色的纹路，像是某种三角形指标，而指标的头就冲着李江的鞋。　　　　到站的时候她是跑下去的，被路边石头快要绊倒的时候，忽然有人拉住了她。　　　　只是一个过路人，却脾气很好的让她下一次小心一点。　　　　越明悦第一反应弄了弄头发，给那个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说了声谢谢便跑走了。　　　　那背影仓皇，像被吓得四处乱窜的鸟。　　　　李江从后面看见这一幕，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觉得她面对别人的时候神态卑微，看着奇怪得要命。　　　　“喂！李江！之前数学作业做了没！”一个身形魁梧的高中人忽然拦住李江的肩膀，那是他们班体育委员，叫做魏源。　　　　从外貌来看是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样子，当初刚开学选班干部的时候，因为对自己名字的执着，这人基本把所有职位都报了个遍，抱着抓瞎也得抓中一个的想法，最终得到了体育委员的这个职位。　　　　他无所谓自己合不合适，总归是个委员。　　　　别看人这样，实际上他完全不会任何体育项目，是个别人常说的宅男，跑个四百米都能喘死，读书也奇怪，除了数学遥遥领先，其余科目的成绩根本没法入眼，更加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人除了数学作业别的一概都写，还写的非常认真，因此老师压根没办法说他。　　　　“写了。”李江敷衍的说了一句，看着远方的越明悦避开了好几拨上学的人，直接上了楼。　　　　“你看啥呢？”魏源整个人都快斜着倒到他身上去了，李江却没有多说什么。　　　　“要上课了，走吧。”　　　　魏源心大的点点头，这时候恰好碰到了身后也来上学的班上一群男生，他们往两人身边一围，七嘴八舌的吵闹了起来。　　　　李江依然担当着倾听的的的角色，不是必要的时候，他甚至连意见也没有发表。　　　　可别看他这个样子，实际上在男生当中非常受欢迎，因为有种沉着的领袖气质，说话的时候一般又是重点，更主要的是，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抢出风头，所以别人干啥都喜欢带上他，就算他不肯去，也得问问他以表示自己对他的‘尊敬’。　　　　“王八，你喜欢的那女生咋样了啊。”魏源在上楼的时候，逗起了李江那个叫做王霸的同桌。　　　　瘦弱的王霸推推自己的眼睛，脸颊已经红了起来。　　　　王霸和魏源实际上在游戏上是对于对方来说不可或缺的搭档，可魏源别人都不爱损，就喜欢挑着王霸怼，其中说过最多的话，就是问他为什么要叫‘王霸’。　　　　这个理由，王霸本人也说过很多回了。　　　　他父母亲是农村来城打工的，之前住的那个村叫王家村，全村人名都姓王，到了王霸这一代，不少村里人学着那种城里的人取什么文绉绉的名。　　　　叫什么王双全的啊，王长年啊....　　　　王霸他爸总觉得这种名字太虚，听起来就不长命，于是大手一拍，给他取了个名叫王霸。　　　　如果王霸长成魏源那样，估计违和感也不会这么高，但实际上王霸就是个普通的清秀小男生，学习不错，带着个眼镜，游戏里偶尔玩玩奶妈辅助的，就连说话也偶尔结巴。　　　　“没....没什么....样。”王霸说着，加快脚步往楼上跑，魏源在后头笑他，那声音隔着两层楼都能听见。　　　　他们所在的高一（四）班实际上是入学时候水平最多中等，可经过了一个学前补课这段时间，先是摸底考试出了李江越明悦这种学习怪物直接占了年级一二，又出了王霸魏源这种能吃下单科状元的偏科王，其余中游的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暗地里使劲。　　　　明明高一还不算正式入学，却活成了高三高考的样子，不过这群上着省重点的人也见怪不怪，也有些人该玩玩该闹闹，倒也不至于压抑到死。　　　　他们一群男生进门的时候，刚好看见班长在发军训服。　　　　Z市四中的军训时间很短，只有三天，安排在学前补课的最后三天，也不累，在那之后有个三天的短假，给大家调整好心情之后正式开学。　　　　但其实只不过走个过场而已，因为对于这个学校来说，不管是高一高二高三，他们的学习生活早就已经开始了。　　　　“魏源！这军训服得你发的吧！”班长宋思思过来把那尺码表摔在了魏源手上，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啊，我发？”他指了指自己，听都没听过这件事情。　　　　“昨天班委开会就说了的，你又在后头玩游戏吧！”　　　　魏源干巴巴的笑了一声，的确是这样没错。　　　　“那个.......”越明悦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小小的她用同样虚弱的声音在后头喊着。　　　　“我衣服大了......”　　　　“小什么！........我看看。”宋思思成功在对待男女的态度之间来了一次大转换，对待女生，她总是耐心多多，笑脸相迎。　　　　“你是S的对吧。”她对照尺码表说着。　　　　越明悦点了点头，宋思思又接着说。　　　　“你看啊，这个衣服的尺码表在这里，比较隐蔽，这衣服已经是S了哦。”她将缝在衣服里头的尺码标拿出来，然后越明悦的脸马上就涨得通红。　　　　“对不起....我没看见。”　　　　说完，她拿着自己衣服去到了后头自己的座位上，整个人低着头，攥着衣服没说话，而头也在时间的推移下越来越低。　　　　李江看着她已经完全被头发遮盖住的脸，问了身边的魏源一句。　　　　“她怎么那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