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松柏的催促下,兰度又拿出了那张“忽禅士咬人地图”。 “我觉得他下一步可能攻击的是这三个地方。”柳松柏在地图上点了三处。 结合忽禅士非绝顶高手不咬的尿性,以及他近日一路南进的行踪,接下来他最有可能下嘴的对象应该就是仁屠山庄的两位庄主、小云门的掌门花离以燕子礁的寂夜居士。 只是这三个地点在地图上看来几乎是毗邻的,但实际上却相隔甚远。柳松柏和兰度想成功拦截忽禅士,就必须选中他最有可能出现的地点,然后以逸待劳伺机而动。 到底是仁屠山庄、小云门还是燕子礁,柳松柏和兰度合计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 金大宝端着一张小胖脸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柳松柏坐着也高她一截,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金大宝被篝火映红的白胖小圆脸,就像一只从碗里掉出来的糯米丸子,还是红豆沙馅的。 “我觉得应该是这里。”金大宝忽然伸手指了其中一个地点,煞有介事地断言。 兰度和柳松柏都不解地看着她。 “为什么宝儿觉得会是仁屠山庄?”兰度耐心地追问。 “因为要是我我就去这儿!”金大宝一边说一边咂咂嘴,“去年他们送来我家的年猪可好吃了。” 兰度失笑。 柳松柏啧啧称奇,“金小猪,你……” “我时时刻刻都想着好吃的。” 柳松柏问题还没问完,金大宝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俩可真是心有灵犀啊。”兰度摇着折扇微笑起来。还有,什么时候金大猪变成金小猪了? “滚!” “才没有呢!” 愤愤不平的否认声再次异口同声地响起。 兰度很干脆的哈哈笑出了声,也不打搅这两位一边斗嘴一边增进感情,“我去周围看看。” 兰度交代了一句,金大宝就见他如旱地拔葱一样,嗖一下,窜得不见踪迹。 高手的高果然就是高来高去的高。金大宝盯着兰度消失的方向看了看,一脸的赞叹。 “你好歹也是玉阁姥姥的女儿,怎么一点武功都不会?”柳松柏问。玉阁姥姥这几年少问江湖事,可年轻气盛的时候把武林中耆老名宿按在地上揍的事也干过。据说她是天生异禀,虽然身为女子,而且长得千娇百媚,却极适合修炼刚猛凌厉的外门功夫,天生神力的柳松柏对她都有三分忌惮,所以那天他付完钱却发现优钵昙被吃了,也没当场和玉阁姥姥硬碰硬,而是趁其不备抓走了金大宝。 “我娘没让学。”因为吃得太饱,金大宝打了个呵欠。 “因为你太胖?”柳松柏哪壶不开提哪壶。 “才不是!因为我中过毒……”金大宝呵欠不断,越说声音越小。 中毒?柳松柏还想再问,却见金大宝的脑袋越垂越低,她蜷着身子蹲在他旁边,柳松柏居高临下俯视她,越发觉得这小妞像个白胖的圆球,风大点儿说不定能吹得她抱膝滚出去。 柳松柏忍不住手贱戳了戳金大宝的脸。 歪着头打瞌睡的金大宝迷迷糊糊冲他一笑。从小被戳小肥脸戳到大,金大宝其实并不讨厌别人戳她的脸,而且这次柳松柏用的是指腹。 上次指甲尖戳破金大宝脸皮的事,柳松柏记忆犹新。 “困了?” “嗯。” 柳松柏犹豫着要不要把肩膀借给金大宝靠一靠的时候,夜空之上明月轻移,金大宝困得又晃了两晃,缩在衣摆下的两只光着的胖脚丫露出一截,嫩呼呼的如早春新笋,枝叶间漏下的月光恰好映照其上,更显得肤光胜雪,指甲盖光泽隐隐,粉润的淡红色,就像一小堆白雪里浅浅埋着的几瓣梅花的花瓣。 柳松柏忽然特别想捏一下试试手感。 兰度清了清嗓子。“柳兄。” 柳松柏方才盯着小猪蹄出神,兰度走到近前才悚然回神。 柳松柏抬头见兰度笑得斯文温润,脸颊上溅了几滴鲜血,不知是人是兽的,显然刚才扫荡了一番,周围都被他“清扫”干净了。 “非礼勿视。”兰度取出一张洁净的丝帕,一边擦脸,一边笑着调侃。 “兰兄的暗器是手帕不成?这一条又一条的,简直取之不竭。”柳松柏厚着脸皮岔开话题。 兰度笑笑。他四下看看,很快选定一个背靠大树干爽避风的空地,集拢干净的落叶堆成个小窝,又接下自己的外袍铺了上去,伸手试了试,觉得不满意,转身轻唤柳松柏。“柳兄。” “干嘛?”柳松柏没好气,兰度显然是想借他的外袍给金大宝做褥子。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金大宝忽然身体一跄,要不是柳松柏及时探出腿用脚尖兜住她,她真能直接滚出去。 困到不行却无法入睡令金大宝脸上的表情很扭曲。 真是丑得没法看!柳松柏扯下外袍丢给兰度,好事做完了还忍不住嘴贱,“她这么大了应该不会尿床吧?” 简易床铺布置好了,兰度招呼金大宝去睡。金大宝一趴上去就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数息之后,叹息声就变成了细微的鼾声。兰度拉起袍子的一角给金大宝盖上,她胖归胖,其实骨架子不大,团起来就是小小一坨,一片衣角也能盖住大半。 柳松柏觉得惊奇,看了一会儿才转开视线。 兰度等金大宝睡熟,这才缓缓开腔,“其实现下集我二人之力,也远不是忽禅士的对手。” “如果不是金大宝贪嘴偷吃了优钵昙,现在十个忽禅士也不够我一个人打!”柳松柏怒道。“改天我非得抽了她的血做成猪血豆腐用大葱拌着吃!”柳松柏恶狠狠地发下宏愿。 “改天是哪一天?”兰度笑意盈盈问。 柳松柏哑了哑。“你就别打听了,反正不管我哪天吃都不会分你一杯羹!” “那你打算分几次抽她的血?” “几次?”柳松柏忽然想到如果分几次抽取金大宝吸收了优钵昙药性的血液,她根本不必死。 “要是柳兄不着急,分十几次慢慢抽出宝儿的血,别说能保住性命,对她的身体都没什么损害。” “真的?”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急切,柳松柏赶紧又板起脸,摆出冷酷凶残的表情,“这样对药效有影响吗?” 兰度点头。“最后大概还能剩六七成。” 柳松柏断然拒绝,“三万金我都没听见个响就没了?” “那你就一次抽干她。” “你以为我不敢吗?”柳松柏怒道。 兰度微笑,语气依旧温和,“你以为你敢吗?” 柳松柏刚要分辨,兰度话锋一转,“只是一株奇花异草而已,难道你不知道金大宝的父亲是谁吗?” 小猪她爹?柳松柏下意识想答“老猪”,随着一道尖锐的抽泣声,一直酣睡的金大宝忽然直身坐了起来,举起团起来的两只小手揉着眼睛不停啜泣。 “这是……做噩梦了?”柳松柏诧异。 “嗯。” 金大宝的哭声又轻又细,听得柳松柏有点头痛。“能打晕她吗?” “我从不打小女孩。” 柳松柏只好一手将金大宝揪过来,正要捏她颈后.穴道,金大宝却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一把抱住了他。 柳松柏的手僵在半空。 玉阁姥姥虽然不靠谱,但对这唯一的宝贝女儿却也是千娇百宠、呵护备至,金大宝被他当成抵债品掳走,这还是第一次哭。 之前没哭过不代表她不怕,她怎么可能不怕呢?只是一直假装镇定,努力随遇而安而已。 柳松柏不知道金大宝此刻在做什么噩梦,竟一直嘤嘤哭个不停。 “能让她别哭吗?”柳松柏求助地看看兰度。 兰度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你不是会养猫吗?” “猫又不哭。” 柳松柏无可奈何之下灵机一动,“水晶肴肉、糖醋肘子、酱鸭舌、白斩鸡……”一道道菜名如同一张张安魂的符咒,金大宝抽泣的声音渐渐止息了,最后呼吸终于又变得绵长平稳。 兰度心悦诚服,冲柳松柏竖了竖大拇指。 柳松柏不免得意起来,甚至有些不舍得再把金大宝放回去。 他揪着金大宝后脖子把她提溜出金玉满堂的时候,正一肚子恼火,哪有心思细细分辨,现在才发觉小胖妞根本没多重,而且触感绵软,是能吸得人的手指轻轻下陷的软,同时还挺香。 柳松柏觉得被他圈在臂间的金大宝就像晒得蓬起来的棉花褥子,搁怀里有点分量,但暖融融又香喷喷的。 柳松柏低头看看熟睡的金大宝,她脑袋有些歪,嘴巴没有闭紧,像一朵微微绽开的茑萝花,随着呼吸轻轻地颤动。要不是怕被兰度抓个正着,柳松柏真的很想再凑近一些闻闻看是不是真的有花香。 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胖子,好看成这样是不是有些犯规啊?柳松柏皱眉想。大约问题太高深,他想着想着竟然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