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舟畔试图慢慢呼吸,跟着入程祺的节奏,呼气、吸气。
道也真的平静下来。
就想草原上的火,来势汹汹,若是有风,火势蔓延。但若被在火苗刚醒时扑灭,将安稳如初。
林等带着护士冲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平静下来的郴舟畔和蹲下的入程祺,明白了什么事,挥了挥手把准备了镇静剂的护士姐姐支走了。
林等若有所思,靠在门框上看这两个少年既心疼,又无奈。
心疼他们各有的遭遇,无奈一直没有好转。
不过现在.......
林等忽然有个想法。
“入程祺,林舟畔。”林等从口袋里分别拿出了两瓶药。
“一瓶是镇定药,一瓶是安眠药。”
镇定药治疗于郴舟畔的焦虑症状加上轻微的狂躁症。可以起到定神催眠作用。
而对于入程祺的中度失眠,用安眠药。
两人喜出望外,一直扣扣搜搜不给他们的林等忽然如此大方?
就要伸手去拿,却被林等收回了手。
林等微微一笑,“这瓶是安眠药。”他扬了扬手里的药瓶,发出药片碰撞的声音。
这瓶药并没有给到入程祺的手上,而是放在了郴舟畔的手心。
同样的,交到郴舟畔手心的是一瓶镇定药。
“给错了吧?”郴舟畔的眼眶还泛红,胸口微微起伏,不过显然比刚才好得多。
“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互相监督。”入程祺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老头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郴舟畔。
“别激动。”入程祺示意,慢条斯理地把药放进了口袋。
“你别想着出了这个门就互换。你们现在要在这里写份保证书。”林等背着身子就猜到他们脑瓜里在想什么,拿了笔和纸放在他们桌上。
“你又不幼稚?”郴舟畔喝了口水,笑道。
这保证书有什么用?废纸一张而已。
“都写,要是不做到,就永远娶不到心爱的姑娘。”
“......”郴舟畔刷刷两笔就写了,洋洋洒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入程祺没有多说,也照做,同样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可以。去吧!”林等挥了挥手,收起了两张纸,郑重其事地放进了桌兜里。
郴舟畔和入程祺沉默地并肩走在医院的走廊,谁也没说话,谁也没有提出换药。
那张虚无缥缈的纸隐约中成了有效契约。
说到底还是两人心中都有鬼。
林等不愧是老狐狸,他们的想法抓的死死的。
出了医院,郴舟畔忽然说道,“要不要一起吃个夜宵。”
他们还都不熟悉,唯一的交流就是开学那天的填表事件。
“好。”入程祺怂了怂肩。
两人相对无言。直到烧烤上了许多。
郴舟畔瞄了眼对面淡定吃串的少年,装作若无其事,“谢谢。”
“什么?”入程祺喝了口冰可乐,一时间没听清。
“算了。你怎么会失眠?”郴舟畔问。
“这算病友交流会吗?”入程祺口吻如平日一样镇定。
却抖得郴舟畔哈哈大笑。
他捧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挺幽默。他看着对面一脸茫然的样子稍稍收敛了笑容。
“不过你说的对。我们算病友。”郴舟畔与他碰了碰可口可乐的玻璃瓶。
“我.....”入程祺张了张口,那是他最为不堪的过去,也是不为人知的秘密。
“没事,你缓缓。”郴舟畔看出少年的哽咽,叹了口气,“我呢,就是因为我爹,他从小就逼我继承他公司,要学各种这样的东西。”
“是不是听着感觉很凡尔赛。”
夏天的晚风吹过两人的发梢,脸庞和衣角。
入程祺听出了他话里的悲伤,不可遏制的悲伤。
“我爹很极端,如果我不学,他会不断打我骂我,我浑身都是伤。”郴舟畔撸起袖子,那上面满是伤疤,甚至还有五厘米长的刀疤。
“他那时候还威胁我若是不学,他就拿刀威胁我。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凑了上去,让他砍。”
入程祺看着他手臂上那条疤痕,感同身受。
“我们......好像同一个爸。”
“你说什么?”郴舟畔愣了愣。
“入许行他也家暴,不过他只打我妈。”入程祺的话很轻,轻到郴舟畔几乎就要听不见。
但就是那轻到离谱的声音带来最难耐的心痛。
“不过他死了。”
郴舟畔听到这句话不知该作何反应,心疼地看着他。入程祺是冷漠,他能感受到,即使平日里的绅士也不过是感着距离感的自己保护。
那温柔里有几分真的,几分假的。
入程祺自己比谁都清楚。
入程祺很平淡地讲完,似乎他不是当事人,也与他毫无关系。
又像是一个说书人讲着跌宕起伏的故事。打动了别人却唯独没有打动自己。到底是麻木了,还是隐藏地太好了。
“我恨他。”入程祺。
“那......我当你爸爸?”郴舟畔想安慰他又不知该说什么,结果口不择言。
典型的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入程祺抬头,一脸震惊。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爸爸?”
郴舟畔看着他的表情笑了,至少不再是那个冷漠的他,是鲜活的,是生命的。
入程祺也笑了。
他从未对人袒露,在今天却对一个不曾相熟的少年袒露心迹,心与心奇妙的碰撞与联系,和夏夜的风都在随着思绪翩翩。
他们永远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