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
“杨央!给我滚出来!”入许行生意失败,又喝得酩酊大醉。手里拽着酒瓶子,满脸通红也盖不了他通宵的黑眼圈。
像地狱来的恶鬼。
年幼的入程祺被杨央慌张地塞进的衣柜。
杨央关上了房门。
可这从来都不是阻止他的办法。入许行仗着自己喝了酒,迷幻地从厨房拿了刀,一下一下地砍着房门。
“贱人给我滚出来!”
入许行被人骗了钱,他的世界开始崩塌,疑神疑鬼地怀疑身边的所有人。
可他早就众叛亲离,剩下的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罢了。
杨央听见外面的动静,怕得手抖个不停,泪流满面地靠着柜子,强撑地轻声说道,“小入,捂上耳朵,闭上眼睛。不要出来。”
下一秒入许行就破门而入,手里的菜刀划伤了他的手指,鲜血横流,他却毫不在意,甚至兴奋癫狂得让人颤栗。
“哑巴崽种呢?”他看见只有杨央一人,“你这个不守妇道的下的哑巴崽种呢?”他认为入程祺的不开口都是杨央的责任,他忙于工作,自然和他无关。
“你说什么?他可是你亲儿子!”杨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入许行低头趴在地上,“在这?”
“在这?”他掀开了窗帘,狐疑地看向了杨央挡着的衣柜。
“别找了!他早就出去了!你有什么冲我来!”杨央受不了了。
“滚你妈的!”入许行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抽了皮带把她绑在了门把手上。
杨央动弹不得,赴死般求饶,“我求求你......不要在这......”
不要当着孩子的面.......
杨央的绝望,入许行怎么会懂。
那一晚,百般的欺辱凌虐。
入程祺就蜷缩在柜子里亲身经历了这一切。
没人知道第二天他是怎么把满是伤痕,甚至只有几片破碎衣料堪堪遮身的杨央送去了医院。
家里所有的电话线都被入许行拔了。
又有谁知道,杨央在进手术室前告诉他照顾好自己时......
他还活得下去吗。
入许行入狱那天,他听见了他入家亲戚说的。
——这孩子真够可怜的。
——那可不是么?听说他见到他妈的时候,杨央什么都没穿!
——我的天呐。这孩子.....
——他毕竟流着他爸的血,以后他爸还要靠他赡养,毕竟他妈都那样了.....
“闭嘴,”少年喃喃低语,“闭嘴.....”
“闭嘴......我求求你们了。”少年捂着耳朵,白皙的脸上触目的血色。
“闭嘴!”少年猛然惊醒。
“什么血?我不是他的孩子!我没有他肮脏的血!我没有,我没有.....”他挣扎着站起来。
指背的皮肤被指甲划破,血痕交织。
手却仍然颤抖不止......
回到现实。
入程祺的手颤抖不止而眼角的泪无知觉地掉了下来,他没有任何感知,手脚冰凉、麻木。
唯独那心在抽搐,巨大的痛楚让他不得不蜷缩起全身来抵御。
他伸手扒开了床头柜,柜子里的药是他赖以依靠的安眠药。
瓶子是空的,没有了。
“花花.......”少年眼前映出年幼的少孩,七八岁的俊俏模样,扎着小辫脆生生地喊他祺祺,向他招手,向他奔去......
面容与如今的少女相重合,一颦......一笑......
“花花你会想起我的,会是我的。”入程祺轻喃。
在他暗无天日的十七年人生中,只有那个夏天是被珍惜,被救赎,被爱。
他发誓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她,那个夏天对他来说足以用一辈子去珍藏。
清晨。
入程祺醒来脸色苍白,昨晚迷迷糊糊地睡去,疼痛却也没有减轻.......
一想到答应女孩教她数学,他把桌上的笔记本塞进了书包依旧准时去了学校。
没撑住第一节课,入程祺就昏沉睡去。
不安稳的虚冷,让他脑袋混沌,思绪也乱了。
他回到了小时候的他。
“妈妈海底有什么?”男孩拽着一本儿童读物,眨着清澈透亮的眼睛,眸中的光亮处是他的期待。
“海底......有白鲸,珊瑚......”
“有向日葵么?”男孩充满期待。
杨央心头一痛,蹲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儿子,撩开他栗色的碎发,额角那一处明显的伤疤。
她知道他想那个女孩了。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搬回去?”
他们搬走那个家已经一年多了,入许行那次意外出了车祸身亡,而他们搬到了家。
月光透过云层撒在了男孩的身上,与他的清透融为一体。
他从杨央的眼里得到了答案。
杨央心痛地不能呼吸,他眼里的星光她没能好好地保护,对这个孩子的愧疚,“小入,妈妈带你去看海。”
入程祺坠入了海底,那深海里没有一丝光亮,极度寒冷.......
“入程祺?你没事吧?”少女的声音沁透,把他拉出了海底。
“别管我。”入程祺猛得醒来,他能感到后背的汗水打湿了长袖贴在他的背上。他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