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朝傅常川和张黎看去,张黎也是一副蓬头盖面、衣着凌乱的模样,而傅常川站在一旁一言未发,只是眼神之中,冷淡的像一块千年寒冰注视着我。 在我还缓不过神来时,张黎已经走到我面前将我拉至一旁。 她急得直搓手心,我见犹怜的纤弱样,与那日朝我怒吼的她判若两人,我不知道哪个她才是真实的,只听见她颤抖的声音对我说:“我和马子那次是同学开的玩笑,我们喝多了才会出那样的事,我们没有什么,不信,我可以找那些同学过来对质,对你的朋友我深感抱歉,求你别告诉常川。” 我虽知道她是傅常川的女朋友,我也知道傅常川和方晓丽也成了过去,可当我知道破坏苏菲幸福的女人也是她时,却怎么都无法平息胸口的怒意。 多好笑的笑话呀,转来转去怎么一群人都转到一起去了。世上就只剩张黎一个女人了?全世界的男人都围着她转?我提醒:“这次你真的做错了,我保证,你伤害的是两个我最在乎的朋友,你伤害了方晓丽,也伤害了苏菲。” 我胸口直发闷,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费劲起来。 “方晓丽?”她诧异地盯着我,怯弱的眼中是一丝不解的光。 一股心力憔悴的感觉向全身蔓延开来,梁子杰上来,站着我身边。 与此同时,傅常川的脚步恰好也迎了上来,站在张黎的一旁,张黎双腿一软,像是受到威胁后流露出来满目的惊恐,虚弱地仿佛摇摇欲坠往傅常川身上倒去,傅常川伸手搀过她的手臂,张黎便往他怀里一靠。 画面这般刺眼,傅常川深锁的眉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把我的心劈成了两半,一半为自己心伤,一半为方晓丽难过。 他的目光落在我眼中,漆黑的眸子像极了浓稠的沼潭。 他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他毫无暖意的眼神和清晰可见的失望让我的心一惊又一寒,整个人不自觉地一颤。 我冷冷地笑:“人总是会变的,你不也变了,以前的你虽然清高自大,但不置于恶劣到把女人当衣服,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幸好你没有继续残害晓丽。”我指着张黎:“你和她还真是天生一对,也无所谓她干了些什么。” “闭嘴。”张黎额上青筋暴出,愤怒地一声低吼。 傅常川清冷的眼神不甘示弱,嘴角也是扯起更为冷冽的笑:“我不在乎。” 不在乎?呵,不在乎!不在乎张黎所做的一切?因为太在乎才会包容一切,“不在乎”三个字从傅常川嘴里说出来,如一把利剑穿膛而过,鲜血直流,温热的泪从眼中崩落到地面之前失了温度,我总是太没用了,这行眼泪会让我难堪,会出卖我的坚强。 梁子杰的手扶上我的肩,手心的力道刚刚好,像是在对我说,我在,我陪着你,坚强些。在关键时刻,梁子杰竟是这般温暖。 我可以接受他的背叛,但是我接受不了他毁了我和方晓丽的友谊,又离开了方晓丽的事实,若要说成是我的不甘,我也默认。 转身之时,身后一股力道将我拉回他面前,他的声音阴郁暗沉,可是,每个字都铿锵有力:“你难道不知道,我要的始终只有一个人,如果那个人不给我机会,和谁在一起对我而言,没有区别。” 四下寂静无声,我的目光停留在他满面愁容却依旧无比好看的面颊上失了神。 没有任何喜悦,只是让那颗曾经属于他心更加猛烈地撕扯。 我勉强挤出不算好看的笑容:“如果连方晓丽都是过去,我们之间更不需要任何瓜葛,傅常川,祝你幸福。” 我离开地那样决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不舍。 走廊尽头苏菲杵在那里。 我挽起苏菲边走边说:“逛街去。” 彼此苦涩一笑,没有再多言语,也无需多余的言语。 我把对傅常川的爱而不得寄托给了晓丽,我认为傅常川和我分手后一定会和方晓丽在一起,因为那是他们用爱情和友情换取的,怎么会舍得轻易践踏了,而现实并非如此,傅常川既然能和我分手当然也能和方晓丽分手,有什么稀奇的。 爱情本身没有错,错就错在爱上一个不值得去爱的人,六年的时光,本就是一场无言的争辩,可是,时间却是改变一个人最好的借口,傅常川早已是我不认识的少年。 这一夜,梁子杰陪伴在我们身后,听着我和苏菲谈笑风生,笑得没心没肺,花枝招展。两个女人的伤,一个男人陪伴,他又能如何安慰。 我和傅常川,大概此生都无法坦然相对了,我们之间注定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两天后,李璐璐打我电话,李璐璐的这通电话让我犹豫不敢接,我很怕上次的事情再发生,很怕她会想方设法把我和傅常川拉拢在一起,徒增不必要的心伤。 李璐璐说:“琪琪,我回杭城发展了,昨天刚报的到,晚上陪我买些生活用品吧。” 这倒是挺让我意外的,上海发展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跑回来了。 下班时,李璐璐开车来公司接我下班,去了市中心的商场吃晚饭。 餐桌上,我问她:“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她小脸一红,支支吾吾说:“那个,我,我和朱烨交往了,然后他让傅常川把我调回来了。” 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总会让我的心猝不及防一顿。 我惊喜地问:“你和朱烨认真的?” 李璐璐就点头,甜蜜地笑:“认真的。” 李璐璐与朱烨因为从来没有在一起,所以对彼此一直满怀了憧憬,青春的往事对他们而言是遗憾而美好的,才会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之时,只身向往。 最好的青春、最美的结局,或许不是曾经拥有过何等挚爱的过往,而是那一年,你我之间留下了铭记于心的遗憾,才会在岁月静好之后,孕育出甘甜如怡的芬芳。 那之后有一周时间,梁子杰没有找过我。 梁子杰不来找我的一周,我还是会想念他。 所以,我难得主动拨通了梁子杰的电话,拨通之后又快速挂断,因为实在想不出要说些什么,那么糗的我总是被他看到,让我面对他的时候有些难堪。 下班时,走出办公楼,梁子杰靠在树荫下等我。 隔着一小段的距离,他静静地凝望我,眼神柔软地像蛋糕上的奶油。 我朝他走去,站在他面前,故作生气问:“这几天怎么失踪了?” 他依旧不动声色看着我思索些什么,过了会才扯出淡淡的笑容:“你不是说要一起忘记过去吗?如果,现在,我希望你为了我往事不提,如何?” 我诧异地对上他的眼,他眼中那一抹光,在落日余晖下闪闪发亮。 我们都在强迫自己跟过去说再见,强迫自己忘记一段铭刻心底的记忆,我们强迫自己去忘记的同时已经勾起了思念,因为这份思念并不是我们所需要的,所以一再强迫自己去忘记,总觉得只有忘记了才能变得快乐,然后一直想起一直强迫忘记,这是可怕的恶性循环,忘记一个人应该是自然而漫长的过程。 所以,我对梁子杰说:“我们不要强迫自己,但我们要相信自己,总会遇上更好的,当那个对自己而言更好的人出现时,大概是对过去说再见的时候了吧。” 我很少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可我的这段话让梁子杰怒放了笑容,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发,恢复一如既往的痞子样,顺便揶揄我:“哎哟,几日不见,心灵鸡汤随口都能说来上几句了,不简单啊。” 我也笑:“近‘猪’者赤近墨者黑啊,你说是吧?” 梁子杰当然听得出我话里的暗喻,一路朝我磨刀霍霍。 自从,那次饭局之后,章方鸣没有再逼我去威屹套关系,大概是终于相信我与傅常川真的没有一丁点儿关系,所以,她觅了新人选,前期部新来的同事,活脱脱的白富美,美国华侨,最重要的还是国际名校毕业。 这样的优质条件与我一比,轻轻松松就把我甩了几条街,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于我而言,倒也是好事,我乐得轻松。 让我意外的是,张黎会跑来公司找我。 她盛气凌人站在办公室门口冲里面喊:“陈可琪,出来。” 我只能眼巴巴跟她出去了。 会客厅里。 她憋着一股气,黑着脸,劈头盖耳说:“陈可琪,别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拿着张良马的事威胁我就怕你了,在我眼里,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就那个什么方晓丽都比你强一百倍,至少人家还是个官三代。”她冰冷的眼神透出得意的光,继续叫嚣,“可是人家没你命好,英年早逝,不然哪里轮得到你在常川面前搔首弄姿的,我警告你,你最好离他远点……” 我攥紧拳,未等到她的话讲完,拽住了她胸前的衣领,使得她胸前的春色一览无余,她一惊,将我推开,我往后趔趄两步跌倒在地。 张黎被这样的我吓到,丢了句“神经病”大步离去。 我想追上去让她给我个解释,什么叫“英年早逝”?当我从地上站起时,却一步都漫不出去,佝偻着身子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大脑是一片空白的,空白地连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都想不起来。 同事走过,推了推我,我才如梦惊醒,折身回到办公室拿了手机冲出公司。 我虽知道张黎的话不可信,可我还是有些许不安起来。 我打车去威屹,前台秘书劝阻说傅常川正在谈工作。见她不让进,我便硬闯。 推开门的一刹那,傅常川恰好把一叠资料朝办公桌上砸去,办公桌前的下属吓得脸色发白。 他发脾气的样子还是让我迟疑了下,可依旧压不住内心的焦灼。 一直冷漠对待他的我,露出了讨好的笑。 他紧蹙的眉紧紧盯着我一步步朝他靠近。 我站在他面前,搓着食指,笑容依旧:“你告诉我,晓丽在哪里?我突然很想见她。” 他明显一顿,一旁的下属抱过桌上散落的资料快步出去。 他绕过办公桌站在我面前,语气也是极尽温柔:“怎么突然想见……晓丽了?” “是啊,突然想见她了,她还好吗?”我故作轻松问,却望见他眼神在闪躲。 他避过我的直视,转身拿起座机对外面的秘书说:“送两杯咖啡进来。” 我打断,却依旧保持了笑容:“我不是来喝咖啡的,我来见晓丽的。” 他的目光停在我搓食指的动作上,有了忧色,可他依旧避而不答,假装没有听见。 他显然在逃避我的问题,显然有难以启齿的犹豫。 我小腿一软,往办公桌上靠去,他见状,把我扶住,他的眼神越发深沉,这样的他让我害怕,害怕我所听到的事会变成现实,我近乎哀求:“带我去见她吧,我现在就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