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让她走吧(一)(1 / 1)若能不相见首页

凌晨一点,我赶到省人民医院,苏菲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管子、心电监护仪,手背上挂着留置吊针,头上、手臂上、腿上都有绷带包扎。  苏菲的父母在休息室睡下了,马子见到我时,眼泪潺潺落下,说话的声音一直在颤抖:“琪琪,你终于回来了,苏菲还昏迷不醒,怎么办?”  死一样沉寂的病房,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我和马子站在医院阴暗狭长的走廊上,他手中的香烟几乎燃到了指间,可他没有反应,我索性就取过烟蒂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  问他:“苏菲怎么会出车祸?孩子呢?”  马子懊恼地一拳垂在墙壁上,说:“没了。”  苏菲对腹中的孩子倾付了多少真心,结果,孩子没了,婚礼又泡汤了。  我记得苏菲告诉我自己怀孕时满目幸福的模样,心就一阵阵揪着疼。  第二天六点多,苏菲的意识渐渐苏醒过来。  她吃力地撑起眼睑,虚弱地几乎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安静地淌着眼泪,那个画面看得让人心如刀绞,我和苏菲就是那种即使不说话也能读懂心声的姐妹。  马子见苏菲醒来,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双膝跪在病床前,紧紧地握住苏菲的手。。  苏菲无力挣脱,眼睛猩红地如同可以滴出鲜血,从齿间吃力地挤出两个字:“出去。”  马子一边抽泣一边说:“对不起,这中间有误会,苏菲,真的,你相信我。”  苏菲的情绪变得激动,心电监护仪的心跳数上达了100,我见状,只能把马子拉出病房。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如果马子不出去,苏菲就没有办法冷静。  接下来,马子在病房外守候了一天一夜。  我再三想问起原因,再三咽了回去。  那天下午,我走出病房的时候,走廊上来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我出去时只见到了她的背影,她被马子拦在走廊拐角处,马子愤怒地捏着她纤细的手腕走向电梯间,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她与马子关系匪浅,我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想。  第三天,苏菲精神虽然恢复了些,但这三天,苏菲极少说话,也没吃任何东西,一直靠点滴维持体力。  以前叽叽喳喳、精力充沛的苏菲突然安静下来,竟有种世界沉沦的感觉。  这天下午,苏菲咧着干涸的嘴唇对我苦笑,眼神暗淡无光,心如死灰,感受不到一丝生命的悸动,像说着别人的故事,把整件事件的缘由和我讲述了一遍。  事情发生在苏菲与我视频的前一晚,马子手机进来一条短信,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短信上说:明天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苏菲是很敏感的人,虽然她认为,马子忠厚老实干不出惊天动地的事情,但是她还是偷偷记下了这个号码,又觉得可能只是朋友之间的聚会,自己怀孕太敏感了,苏菲坚信马子是忠贞的,也坚信马子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第二天晚上她与我视频完之后给马子打电话,马子竟然关机了,她还是安慰自己说,大概加班太晚没电了,她闲着无聊,就买了夜宵送去公司。  可,他不在。  电话仍旧处于关机状态。  第二天早晨马子回家,跟苏菲解释昨天事情太多,一直在开会,后来在沙发上躺了下就睡死了过去。苏菲没有揭穿,一如既往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心里已经有了小算盘。一番思想斗争后,苏菲拨通了短信上的号码,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接电话的是个女人,而且肯定是年轻的女人。她想过很多可能,也许是朋友、也许是客户、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一个女人,很显然,这个结果被她预料到了。苏菲想,如果真的是女人接的电话,她就用马子妻子的名义恐吓对方,却不知,对方听到苏菲自报家门后,非但没有怯弱反而饶有兴趣说:“你好,我是马子的前任,你知道的,男人总是朝三暮四的。”  她明明想好了一万种结果,可当她亲耳听见对方的挑衅时,无力感使她喘不过气,甚至连小腹都在隐隐作痛。那晚,马子十二点才回家,他们大吵一架,她从家里跑了出去,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停下来什么也不干,她会疯掉,会恨不得杀了马子泄愤。  第二天上午,对方发来短信说:晚上七点S餐厅见,我们好好聊聊。  苏菲生气这个女人偷了她的男人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她愤怒,即便两半俱伤她也必须让那个女人知道,自己就算不要马子她也别想得到。也就是那一晚,S餐厅拐角的地方,苏菲没有注意到红灯,恰好一辆汽车从隔壁车道拐过来,在人行道上撞上了她。  “琪琪,我好恨他,你知道吗?那天撞我的人就是她,我真的好恨他。”苏菲脸色越发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情绪几度失控。  可是那句“那天撞我的人就是她”的话,让我毛骨悚然,她撞到了苏菲,在第一时间报了警,叫了救护车,她还主动对警察说,我的全责,这件事尽快处理就好,大事化小。  这个女人冷静地令人害怕,她可以理直气壮告诉苏菲自己的身份,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约苏菲见面,甚至撞了人之后沉着快速给自己善后,这样的心态真不是一般女人做得到的。  这个真相晴天霹雳、如雷震耳,搅乱了我所有认知。  周一,我回到公司上班,下班后去医院陪苏菲,这几日,马子每次来医院,我都不允许他再踏进病房一步。  章方鸣见我回来,一脸喜气洋洋。  他的脸越喜气,我的心就越打鼓。  见到我的第一句话不是询问工作情况,而是一脸诚挚问:“琪琪,你的朋友好些了吗?”  我客气道:“好多了,谢谢领导关心。”  然后才听我汇报工作的事情,听完汇报后,一脸欣慰说:“项目公司跟我反映过了,说你工作尽职尽责,很不错呢。”我心里念叨,章方鸣你就别夸我了,你再夸下去我小心脏受不住。想起刚进公司那会严厉地跟个混世魔王,现在腼腆地像只小绵羊,是老绵羊,我怎能不害怕呢,好在,他没有追究我私自回杭的事情,倒让我舒了一口气。  在我的小心脏即将崩塌时,他终于道出了原因。  他语重心长说:“今天下午呢我们要与威屹的高管开个会,这段时间你出差了,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现在不单跟威屹合作,傅总还提供三亚的酒店和上海的酒店与我们合作,傅总多照顾你,不,是多照顾我们公司啊。”  说完,憨厚地笑。  不忘感慨:“真是年轻有为啊。”  人家愿意跟你合作就是年轻有为了,若人家不搭理你呢,是不是就趾高气扬了?我嘀咕。  离开章方鸣办公室的时候,强撑的笑容淡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惆怅。半个月前楼道间,他说“不是不敢,而是不想”这句话依旧潜伏在我脑海中,其实也好的,话都挑明了,也无需增加不必要的顾虑了,可是,傅常川,我要如何才能不见你呢?真的要我辞职,或是离开这座城市吗?我可以放弃这份工作,却不忍离开这座城市,这里有我太多的回忆,以及在乎的朋友。不对,干嘛我要逃离这里,我凭什么逃离啊?  下午,威屹酒店通往会议室的路上。  我抱着电脑跟在章方鸣身后,一起参加会议的还有公司几位高层领导,章方鸣非常重视这次的合作,尤其是三亚和上海酒店的置换服务,对我们公司而言,无疑提升了公司形象,同时借助傅氏打响知名度,带动公司整体销量。  傅常川的助理等在会议室门口,今天的产品说明会由他主持,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找了个投影仪旁的位置坐下,连接好电脑,这是章方鸣要作报告的资料。  一切准备就绪,会议要开始时,傅常川推门进来。  章方鸣立即站起来说:“傅总,您忙完了?”  傅常川点了点头,示意你们继续,然后在主位坐下,而他的目光投递在我身上,我只好别过脸去看屏幕。  这个空间因为有了他的出现,变得压抑起来,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章方鸣滔滔不绝介绍公司的产品分类和运营理念。会议室稀稀疏疏的钢笔与纸张之间的摩擦声唤起我们泡图书馆的记忆,我们很喜欢泡图书馆,他看教科书我看杂志,他学习时很认真,好像无人能够打扰,而我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欣赏他眉宇间的变幻,手中随意玩弄钢笔思考问题的模样,现在想来,傅常川的一颦一笑都刻在我的脑海里,时间丝毫没有将这些记忆冲刷淡去。  “陈可琪,下一章。”章方鸣将我云游的思绪捕捉回来,我慌乱地点动鼠标,不小心翻快了好几页,再一页页倒回来。  章方鸣皱了皱眉,好在没有当场责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