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春决定上张二丫家完全是临时起意。她这一段时间哪都不想去,她不喜欢人们探究的目光,不喜欢听人们透着猜测意味的话语。
张二丫家住在前街,和赵庭喜家隔不太远。从张二丫家向前看,视线绝无遮拦,眼界开阔。
梅春没有沿着道路向西走,而是斜穿过那片土豆地后过道再斜穿另一片土豆地,这样她就到了横道与顺道交角处。由这里向南不远是大坑,再向南是南甸子。那大坑是以前一队砖厂取土时留下的,夏天时蓄满了水,到七八月时,那里便响起延绵不绝的捣衣捶被之声。上半部为圆锥形下半部为圆柱体的粮仓还在墙角伫立着,静静地诉说着过往的故事。一队的队部原来就设在这里,外八九年前搬迁了。
前面的道路上有几个小孩在玩。梅春由他们想到自己在很小的时候曾在这里拍过蜻蜓,并且有歌谣唱出:
蚂啷蚂啷你过河,东打鼓西打锣……
那些日子远去了,不会再回来。
梅春边走边想进到了张二丫家的院子,此时张二丫正拿水舀子水喝,猛抬头,从门玻璃里看见梅春,喜得将刚出的水又倒回缸里。她将水瓢扣在缸盖上,紧走几步迎了出去。
“哎呀妈呀,你来一趟可真不易。梅春,是不是攀高枝就不理我了?”张二丫半真半假地说时,还挤了一下眼睛,随后咯咯地笑起来。
张二丫的话听来好像是对于她的嗔怪。她打了一下张二丫道:“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也不说让我进屋,门框上挂杀人刀啦?”
张二丫猛可地抓起梅春的手摇着,说:“嗯,不要生气嘛,这就是让你进屋。”
张二丫故意装出的娇憨的情态正让梅春忍俊不住也咯咯地笑起来。
张二丫的三间房同所有的所有庄户人家一样都是泥草苫顶黄泥抹墙,上下对开的窗子吐纳着久远的日子,稍微变形下沉的门迎送着川流的岁月。西屋里,她的结婚两年多的二哥探出身子笑着打了个招呼后又缩了回去。
东屋子里陈设简单,两口大柜,两面大镜子,西边的柜子上摆着被褥,描花的柜面上有指示。
梅春进屋后就认真地看东墙的像镜子里面张二丫和自己去年的照片。在那张照片里,梅春的手搭在张二丫的肩上,显出轻松而亲密的情状。也只有在和张二丫的相处中,梅春才会显得不拘谨。
张二丫见梅春神情专注的样子,毫不掩饰地张大嘴哈哈的笑道:“这么认真,你想谁呢?眼珠都盯里边去了。”
这半是调笑的话立刻让梅春忸怩不安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张二丫道:“瞅咱俩的照片呢。”
在张二丫看来,这分明是掩饰的话,反倒愈加证明梅春专注的对象不是她们小的合影:
“我知道你看孙成文,我三哥和他是同学,那年他们一起照的相。”
张二丫可能觉得自己看穿了梅春的心思,就得意地拍了一下梅春,并且凑近梅春到脸。梅春的面颊红得厉害,这就更加更加让张二丫确信了她的判断,于是说:
“梅春,要是给了孙成文,那可就是从康窝挪到了米窝了,多少人想这美事都想不到呢。我要是你,都不打喯儿,立马同意。可也是,我长得驴脸大挂的,不招人稀罕。”
梅春听了,抿嘴一乐,刚才羞怯的神情慢慢地被快乐喜兴所置换。她转身几步到炕前坐下说:“你这驴脸是不短,赶快赶上鞋底子长了,你说咋就有人得意你这样式的呢?”
梅春说完了一阵大笑,没有专注于张二丫的脸。
“谁能看上我呀?”张二丫低头。
梅春愈加笑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