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皇后不顾今上相护 斥责了花奴。
纵然她在今上面前,编造了莫须有的偷盗之事,但实则却是为了将花奴失子的真正原因找出。
“其实在螃蟹宴前,花奴早有落产迹象 但她畏惧杜敬业 不敢将此事说出 于是趁杨福佳设螃蟹宴,便来了个顺水推舟 提前送了自己孩儿的性命。”
明皇后哂然一笑 面上大有自责之意,她转顾阮阮,目光真诚向她,举手从发髻上摘下一支玉冠 簪到阮阮发上。
阮阮乍然受了她这样的大礼 忙向她致谢 却被明皇后扶住。
“阮阮,那时我做了坏人。我对今上有怨念,所以袖手旁观杨福佳的张狂 也因对花奴的不喜欢 眼睁睁看着她用了一只只蟹 没有加以提点……”
明皇后握着阮阮的手,又添一句,“我看得出来,你是个通透的好姑娘,你就原谅我罢,若你也疏离我,那这内廷 与我而言,真就是孤城了。”
皇后亲承自己的过失,如此气度,让阮阮折服,她举手及额,向她行礼,却被皇后拦下。
“从我出手惩治明心起,你们就开始怕我了吧?”明皇后苦笑,“那是我至今最为后悔的事情,我用君实冒险,栽赃了自己的亲妹妹。”
“你们”二字,让阮阮心尖莫名微颤了一下。
她明白这个“们”里,有韩玦。
“长予他……有没有说过什么?”
果然,于兜兜转转中,皇后终于将所忧虑的事情,小心翼翼问出。
彼时她眸中只剩下清波,像是初初情动的女子,想要试探心上人。
阮阮心中一动。
韩玦是这样一人,如同他的字“长予”一般,静默行走于内廷,看似无情,实则却悄无声息,滋润了被他照拂的人。
“韩先生明白娘娘的困境,也相信娘娘不会失了初心,他从未曾对娘娘失望过。”阮阮含笑欠身答。
“那就好。”
明皇后听了,长吁一口气,似放下了心中重石,瞬间轻快起来。
阮阮从她瞬间明朗起来的神情里,慢慢琢磨出了一个大胆的揣测,皇后对皇上是彻底死心了。
而对韩玦,她的情意,怕是早就藏在了,那些不能说话的昂贵砚台中。
阮阮心头一滞,有些说不出的难安。
在内廷,这样的情愫,若是把握不准,那便是万劫不复。
就在阮阮内心无法安定的时候,送十女子去曹不休府的韩玦恰好回来了,他一脚踏进内殿,带来宫外清爽干净的气息。
甫见皇后在长春宫,他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将手中提着的荷叶包放下,稳稳上前向她行礼。
明皇后微笑应下,眸中欣喜溢于言表,她一眼看到他从外面带来的荷叶包,面上露出好奇,“皇建院前郑家的炊饼?”
韩玦点头,阮阮瞧见他面上有丝丝尴尬,所幸皇后的注意力都被炊饼吸引了过去,未曾发觉他那瞬间的异样。
“说起这汴京城的炊饼,只有武成王庙前面的海州张家,还有这皇建院前的郑家做得最好。”
明皇后说罢,抬眸去看韩玦,她目中似星光点点,仿若在寻求他的附和。
而韩玦也没有让她失望,他替她解开荷叶包,请她品尝。
明皇后撕了一小块放进口中,细细咀嚼,言语里全是欢喜。
“听闻他们每日五更即起,切面团,装馅,卓花儿,然后再入炉,工序极多,也很是繁复,所以在他两家店外排队等候的人也特多,通常都要等好久。”
她说罢,又问韩玦,“韩先生你这是等了多久才买到的?”
韩玦温和笑笑,“今天运气好,未曾要久等。”
明皇后听了,抬眸瞥他一眼,面上很是不信,但也不戳穿。
“原本以为你事情办得好,没想到对于吃食,竟然也精通。”她凝视他,想了想提出要求,“往后只要你出宫,都帮我带些外面的吃食回来可好?宫里的总觉着失了烟火味道。”
皇后说这话时,嘴巴是微微嘟起的,其貌一点都不像已经生产过的妇人,反像是未出阁,对着邻家大哥求宠爱的少女。
她这样娇嗔的样子,让韩玦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不答应?”
皇后明眸皓齿,又一次追问,似漫不经心调侃,可微微颤抖的眼睫,却偷偷将她出卖。
韩玦被她问得无法,又瞧见她眼中期盼,最终心软,微笑,点头,应下。
明皇后长吁一口气,心满意足,将韩玦所带炊饼,尽数带回了凤鸣宫。
待她身影离去,韩玦转顾阮阮,像是有话要说,最终欲言又止,只留下一句,“你要相信曹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