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吞美味,武陵侯又没拘着,乐央就吃的有些多,歇了好一会儿才走。依旧没有乘坐马车,他也依旧牵着她缓缓而归。 走了这么会儿,待终于回到侯府,乐央也消了食,她心里还惦记着锦画,自回来脚步就忍不住的加快了许多。 晓得她的小心思,武陵侯也不拘着她了,放开手任由她欢快的跟自己道了别,快步往镜苔苑去。 只是她还未到镜苔苑便被人截住。 此刻虽已是晚间,但那廊前檐下以及石亭子里都点上了烛火,照的外头倒也不暗。 是两个人,其中一人装扮着实华丽,穿着月色缎绣百花图的短袄,加上银鼠坎肩,下系了条杨妃色绣花绵裙,已是入夜时分,却依旧梳着精致繁复的凌云髻,珠翠满头,妆容精致。 乐央连忙停住了脚步,行礼:“公主。” 不似以往,这次轩辕翎没有扶她,只是面带微笑的缓步过来:“晚间醒来才听嬷嬷说你早间去寻过我?” 乐央并未发觉不妥,闻言解释道:“当时公主正在补眠,便没有打扰。” 轩辕翎点头:“你去找了表哥?” 乐央“嗯”了声:“照顾我的锦画姐姐犯了错,我需去求舅舅饶恕她。” 轩辕领笑了笑,面色微微有些冷:“表哥他是父皇亲封的君侯,又是朝中重臣,你如此冒失的过去,可知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影响么?” 她如此说话,乐央就是再傻也听出不对了,有些惊讶:“我去找舅舅……很严重吗?” 轩辕翎瞥了她一眼,又渐渐和缓了脸色:“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外头的事儿复杂着呢,央央不懂,你只要晓得,日后切莫再总缠着表哥了就是。” 她不过就今日有人命关天的事,才出去寻了舅舅,怎么就变成总缠着他了! 乐央听的蹙了秀眉,心里有些不舒服,顾忌着她公主的身份,也不好反驳斗嘴,只是低了头没说话。 她总是那样的单纯,让人一眼就能瞧出她的心思。 轩辕翎自然也看出来了,没有再敲打,面上带了笑,又似以往热络的揽住了她的胳膊笑道:“央央也莫要怪我说你,他们男人家在外头不比咱们女儿家在内宅安稳,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外头的事乐央确实不懂,但也知道轻重,闻言点了点头:“乐央晓得了。”说着往前头看了看:“我惦记着锦画姐姐,想回去看看,公主可要一起过去坐坐吗?” 轩辕翎摇了摇头,放开她笑道:“我出来时吩咐厨房炖了雪莲果汤,现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表哥在外辛苦了一日,正该送去给他补一补。” 乐央听的怔了下,公主只是舅舅的表妹就这般关切舅舅…… 这让她不自觉的想起了冀州自家兄长,心中愧疚,她可是从未给哥哥做过什么! 一时对静和公主又多了份敬佩,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礼,才继续往镜苔苑去。 眼见她走远,轩辕翎冷哼了声,转身。 她身边的侍女忍不住道:“公主既对侯爷一片痴心,她又得侯爷喜爱,公主日后定有用的到她的地方,此时何必……” 轩辕翎猛的停住了脚步,转过脸看她。 眼见她神色阴郁,侍女始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躬身请罪。 轩辕翎看着她,面无表情:“若是下次我再从你嘴中听到有关‘武陵侯喜爱她’的话,你便自去慎刑司服役吧!” 慎刑司哪里是人呆的地方,那侍女惶恐万分,连忙跪到地上,直抽自己嘴巴:“是,婢子知错了。” “表哥那样的人物,何曾对一个女子这般疼爱过?即便她是表哥的外甥女,是甥舅关系的喜爱也不行!”她收回了放在侍女身上的目光,望向乐央走远的方向,目光渐冷:“我如此敲打她,便是要让她知道,能站表哥身边的只有我,也只能是我,她不过是个寄养在这里的可怜虫罢了,莫要妄想可以攀附上来!” 乐央是徒步回来的,路上又吃了云吞耽误了不少时间,此时已是亥时了,教引嬷嬷当完了职,早就不在了,琉月竟也不在,只有六个二等婢女侯在屋内,见她回来忙弯身行礼。 乐央四下看了看问她们:“锦画姐姐回来了没有,琉月姐姐呢?怎的也不见了?” 她们忙回道:“回了,回了,锦画姐姐是下午时分被抬回来的,琉月姐姐正在西侧间照看她呢!” 抬回来的? 乐央听着不对,连斗篷都未曾脱下便去了西侧。 琉月果然在里头,正站在床前,听见有人进来,回过身,见是乐央,连忙迎了上来:“姑娘回来了。” 乐央点了点头:“锦画姐姐呢?” 琉月笑着侧了身,锦画正从床上下来:“姑娘……” 终于再见到她,乐央心中总算是安定下来,快步上前看她,高兴:“锦画姐姐,你终于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早听琉月说过事情的经过,锦画目中泛有泪光,下床跪在了地上,哽咽出声:“锦画谢姑娘救命大恩!”说着又举手指天:“锦画在此立誓,日后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若有违此誓定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她忽然如此,乐央都惊呆了,待反应过来,连忙过去扶她起身:“你这是做什么,别这样……” 晓得自家姑娘的脾性,锦画也未再多言,随她起身,只在心中感念。 琉月在旁看的也是眼眶泛红,捂着帕子嗔道:“看你,姑娘救了你回来是要你做她的鬼么,没得惹姑娘瘆得慌!” 她说着调节气氛,乐央忙也附和:“就是,就是。” 她娇憨,看的锦画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擦了眼泪,往外头看了看:“竟已经这么晚了,姑娘为奴婢劳心了一日,定是疲惫,明日还要晨起去小书房,不敢再耽搁,该歇息了。” 乐央闻言得意道:“舅舅念在我坐马车坐的身上疼,准我这几日不用去小书房了!” 听她说起武陵侯,锦画神色猛的一变。 对面两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琉月笑道:“便是不用晨起去小书房,这天儿也不早了,姑娘该随奴婢去沐浴了。” 乐央还想再玩一会儿,嘟了嘴儿正要说话,却忽听锦画惊声:“不……不要去……” 两人听的都是一怔,乐央奇怪:“锦画姐姐你怎么了?” 锦画回过神,忙敛了神色,笑道:“奴婢的意思是,姑娘沐浴不喜人多,奴婢又是经常服侍姑娘的,这次就还是由奴婢来罢。” 她脸色苍白的很,想是出去吃了苦头,乐央不放心:“你还病着呢,我这里有琉月姐姐便可以了。” 但她这次却固执的很,推三阻四硬是要服侍,乐央也无法,最后只得依了她。 侯府中自有沐浴的碧玉池,只是冬日里天气寒,一来一回怕将人儿给冻着,只着粗使婆子抬了雕花浴桶过来内室里,热气蕴染中,丫头婆子都退了出去,锦画给乐央宽着衣,终是忍不住问道:“姑娘可觉的身上有哪里不适?” 乐央点头:“身上是有些酸疼,想是坐马车坐的。” 我的傻姑娘啊!锦画叹息,心中对武陵侯的做派颇是不齿,却也不敢挑破了说,想着昨夜那般情状,姑娘别是被他…… 终是不放心,隐晦无比的问她:“姑娘只是身上疼?旁处……可有觉不妥?” 乐央感受了下,有些羞涩的干咳了声:“只是胸口疼的厉害些,旁处还好。” 还好没被破身!锦画松了口气,待她衣衫渐褪,有她特有的香甜气息混着药香散出,胳膊、臂膀、细颈上依旧是如以往欺霜赛雪的白嫩无暇,只那胸口嫩/乳上竟缀满了密密的红痕,有些竟已发青,可见那人当时用了多大的力道! 锦画刚放下去的心瞬间提起,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涨的发红,暗自咬牙:姑娘是他的外甥女啊!他竟当真能做的出来,又当真能下的去这么重的手! 既要抹去姑娘身上的痕迹,却不一并做的干净利索,偏还留了这些痕迹在,狂浪之心昭然若揭! 只可怜了姑娘,若不是今日她执意过来服侍,再被琉月瞧见…… 她不敢想象。 乐央也被自己胸口的红痕吓到,她白日里觉得胸口疼却因一直忙着锦画的事未曾在意过,哪知道竟会变成这样。 她呆呆的看了会儿,再抬眸,那双璀璨的眸子里已经蕴满了泪:“锦画姐姐……我是不是……得病了?” 她于浴桶中,乌鸦鸦的发倾/泻于香汤中,热气蕴上了她那张娇致致的小脸儿,打湿了她鬓边的一缕发丝,璀璨双眸中晶莹欲滴,当真是又美又媚,不似世俗之人。 锦画忽然有些理解武陵侯了。 乐央见她呆呆的望着自己不说话,越发觉得自己是得了大病症,惊惧万分,再忍不住趴到浴桶沿上呜咽出声。 锦画看见这才回过神,连忙安慰:“姑娘多想了,这不是病。” 她听见呜咽声小了些,却还没有抬起脸儿来,锦画忙又道:“想是姑娘自个儿不晓得,您这身子最是娇嫩,受不得半点颠簸,落霞峰有温泉,想是姑娘身上这些红痕还未曾显露,便被温泉消了下去。如今回了侯府,没了温泉调理,可不是得要显露几日么!” 以乐央的脑袋着实是想不出这些红痕是怎么来的,只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便也信了,抬起了一张湿漉漉的鲜艳小脸儿问她:“那什么时候能消下去呢?” 锦画掏出自己身上的帕子给她擦了擦泪:“奴婢那里还有些褪淤的药,待一会子拿来给姑娘抹上,三五日便就好了。” 乐央听了这才放心。 待终于洗完了澡,抹上了褪淤的药膏,已经快到半夜了,乐央跑了一整日也累了,躺入床榻中困意便汹涌而至,她迷迷糊糊中忽然想到,今日舅舅没有给她喝补药了! 想是日后都不用再喝了,心中也是高兴,嘴角便忍不住的扬了起来。 这一夜果然再无那个她经常做的梦,只似乎又梦到了一个宽广温暖的怀抱,带着她熟悉的又好闻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