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又哭又骂地回了凤仙阁,一进门看见两个窑姐扭打在一起,瓷杯果蝶碎了一地。她折断盆栽里的花枝,朝她们头上抽去:“你们也不消停!”
一窑姐扑过来抱住她:“妈妈你得给我做主,赵老板是我的相好,我苦心与他经营两载,就为等他替我赎身。也不知这贱人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竟让赵老板反悔,赎她不要我!”
张妈妈推开她,骂道:“男人皆是薄幸。他不要你,你巴巴地跟过去,又能落什么好?青楼女子使的不就是狐媚手段,技不如人还找我哭诉?你学学紫寻,她是怎么把程大少爷死死地栓了三年,你没那本事,便活该永远在这烟花之地!”
一番话说完,那窑姐认命地跌坐在地,嚎啕大哭。张妈妈嫌她聒噪,令龟奴拖走关去后院。
她气得心口难受,在一地凌乱中寻了一个完整的酒壶,摇了摇,琼浆碰撞瓷器的声音甚是悦耳,欢喜地盘坐在矮几上一饮而尽。
板凳还未坐热,一个身着西服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张妈妈,泠儿找到了吗?”
张妈妈惊跳起来,迎上去赔笑:“汪老板,找到了找到了。只是她在丽景戏园,杨素蝶护着,我不敢硬抢。”
汪奎嗤道:“杨素蝶是哪个?我怎不知金陵城里有这号人物?”
“咳,就是那惊鹊的师父。”
“惊鹊又是什么人?”
“汪老板您竟不知?叶三爷前几日看中了一个花衫,还特地差人送去了如意冠和鱼鳞甲。”
“那是杨素蝶护着,又非惊鹊,怕个甚!她的卖身契在凤仙阁,是凤仙阁的奴,你怎能让她想去哪就去哪?你还有没有规矩了!我明日就去禀告叶三爷,说你年老体弱,打理不了凤仙阁,趁早收拾滚罢!”
“哎哎哎!汪老板!”张妈妈焦急中催生一计,“杨素蝶三日后会遣人送来赎金,到时我矢口否认,必定让她乖乖把泠儿送回。你就在厢房候着,泠儿自会洗干净了送到你床上。”
汪奎在脑中淫秽一番,摸了摸两撇胡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这事必须给我办成!”
“您放心,必定办成。”
张妈妈目送汪奎离去,长叹了一口气,一回身正见紫寻倚在栏边,笑看着她。
张妈妈啐了一口:“你这蹄子,明知泠儿去了丽景戏园,不快些告诉我也就罢了,还看起了我的笑话?”
“张妈妈。”紫寻说话慢条斯理,款款而下,“泠儿好歹伺候过我几天,我与她的情分还是有的。”
“情分?哼!怎地吴平来告,你找了人去汪府?”
紫寻脸色微变,立时恢复温柔笑颜:“泠儿跟那戏子,落不着什么好。”
“是罢。寻人还得数你眼光最好,那程少爷一颗赤子之心,竟全在了你身上,也不知你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论样貌,泠儿在凤仙阁里是一顶一的好,又是个雏儿,更加的吃香。若能遇到程少爷那样一掷千金的,我也不去瞎惨和了。如今落得个里外不是人,这烂摊子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紫寻笑意盈盈地点头:“我离开以后,泠儿必是凤仙阁头牌。”
张妈妈应道:“有汪老板捧场,自然是头牌。只是她年纪轻轻,还未谙鱼水之欢心里就有了人,这可是大忌。瞧瞧,她现今怎愿再出卖自己的身子?”
说着张妈妈突然懊恼不已:“哎哟!我怎地就答应让泠儿待在丽景戏园了,若被林小鹤破雏,我该怎么向汪老板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