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州。
古来兵家必争之地,在大周覆灭之后,此地为大永占据,且立为国都所在。
只是此后大永国君张寿荒淫无道,闹得崇州天怒人怨,致使大永直接在国都崇州城开始爆发民变,从内部崩溃。
而张寿也在混乱中被人闯入宫城,枭首而死。
在大永覆灭不久,崇州马上沦为四战之地,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
即便是如今大亁一统天下,中原大地修养生息多年,可是崇州依旧是困苦之地,还需一定的时间来恢复。
而越是这样的地方,百姓在精神层面就更需要一种寄托。因而,崇州也是许多宗教眼中天赐的传教圣土。
钧山道场便是如此,在崇州设立别院,搭建粥棚,在短短数年间积累了大批信众。
甚至,在崇州,钧山道场的话是比圣旨还管用的金科玉律。
霍俊一踏入崇州,便被崇州境内战争严重践踏的痕迹所触动,即便他这等一心求道,罔顾苍生的人也一时神伤。
但也只是一瞬,随后,他默念清心咒驱逐了悲天悯人的情绪。
因为他所求的大道,注定是无尽生灵的尸骨铺路,若真的到了那一天,他还会有这种念头,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他的一个弱点,导致满盘崩溃,身死道消。
大道艰难,如果没有一颗坚毅淡然的心,倒在中途的则是必然。
霍俊是何许人也,在华夏时为了长生之仙途不惜算计自己的侄子和兄弟,把整个修行界玩弄在掌故之间,不知死了多少无辜的人才换来他的修为。
尽管后来出现意外,落入白山黑水,以及来到此方天地。
可为了大道,霍俊会比在华夏时还要过分,只要能得见大道,一切皆可为。
霍俊不再感伤,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他漫步在这片充满苦难的土地,却不染一丝一毫的红尘之气。
乍一瞧,路人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只是一个寻常的黄裳道人。
可要仔细去看,就会发现看不清霍俊的容貌,但细细回想又总觉得看见了霍俊的样子,只是记忆中较为模糊,无法回忆起真实清晰的相貌,甚至,连脸上的个别特征也记不起来。
这不是霍俊刻意为之,而是在他漫步在崇州这片苦难地时,多种情绪的交织,一生一灭之间,他的心灵境界得到精进,领悟到了众生相。
众生相即,众生一般,天地无色。
但这也仅仅是心灵上的一次感悟,多了一种看待世界的角度而已。
于霍俊而言,现今不会有太大的帮助,要等到他突破至一定的境界,才会发挥出众生相的真正威力。
霍俊一路前行,直奔钧山道场的别院。
真武派乃是江湖魁首,江湖虽然广,但大体还在它的掌握之中。
江湖上大大小小的消息,几乎尽为真武派所知。
而霍俊身为真武派祖师青萍道人,虽然多年来处于闭关状态,但他曾叮嘱弟子每隔一段时间就将江湖上发生的事情整理成册,送到帝踏峰,他的闭关地,供他翻阅。
故而,即便霍俊多年未曾离开帝踏峰,但江湖上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崇州境内传教的几股势力分别是谁,各自的住所在哪,霍俊悉数知晓。
钧山道场的别院自然也不例外。
在崇州城三十里外,有一片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在清澈的溪水不远,有一个绿茵茵的小山坳,而一座道院便坐落在那。
正是钧山道场的别院。
道观内,此刻仅有两个道人,余者在数日前皆被二人安排出去,短时间内不会归来。
而这两个道人,一个一副中年大叔模样,一个则是甲子老人,他们便是钧山道场这一代的绝顶高手。
此时,两人面对面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一边下棋,一边饮茶。
忽然,中年道人的的手指一颤,棋子从指尖脱落,哒的一声,落在了石桌上。
中年道人看向老道:“师兄,他来了。”
老道闭着双目,神情无喜无悲:“师弟,是你的心乱了,归元守心。”
“是。”中年道人点点头,捡起掉在石桌上的棋子,一如常态的重新落子。
两人就这样你一子我一子的下棋,直至棋盘上黑白交错,厮杀以至白热化。
但两个道人却始终表现的波澜不惊,仿佛是没有两尊感情的石雕。
在这个过程中间,霍俊踏入了道观,来到棋盘前,默默的看着两人下棋。
终于,霍俊打破了沉寂。
他淡淡道:“天地为局,众生为子,这一局棋你们已经下到了最后,可有破局之法。”
两个道人竟然在以棋局预演自己的命运,只是他们看到了自己的死,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生的法门。
老道缓缓道:“昔年,你潜入钧山,杀死我钧山道场的两位祖师,之后在松州建立真武派,逼迫我钧山道场封闭山门六十年,而今你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吗?”
老道与中年道人突破绝顶之境后,便远离钧山道场,来到崇州的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