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玦喘了口气,回答道:“这个说起来,倒也算是一段令人唏嘘的故事了。六年前,晋王利用完了蚩威,就派人灭口屠其全家。情急之下,蚩威安排最精悍的部下护送长子蚩离带着证据手书出逃,留下了妻子和小儿子蚩耳一起拖延赴死。是一个老家仆在混乱中用自己的孩子换下了蚩耳,后又辗转将其送至了帝都,本是打算着寻找蚩离的,但他们并不知晓蚩离在言宅。没多久,老家仆就病死了。年幼的蚩耳孤身一人流离失所,于帝都靠着乞讨过了一段日子。不想又被外出办差的掖人宪骐看中,骗其入宫……”
公输鱼微微皱眉:真真是造化弄人啊。原来,小小年纪的蚩耳已经在宪骐那个变态的手里呆了六年了。无法想象这六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难怪他可以这般冷静理智地利用一切,理所应当地背叛一切。不管是虐待过他的宪骐,帮助过他的卷耳师徒、公输鱼,提携重用他的柳下薇、成玦,在他看来,不过都是可以令自己趋利避害、踩着向上爬的梯子而已。他所认知的这个世界满是恶意,又如何指望他心中还有良善?即便是今日这般,不分是非地诋毁前太子、抹黑自己的父亲、背叛成玦,险些酿成大祸,又真的能够全都怪他吗……
见公输鱼陷在沉思里,面露悲悯之色,成玦托腮细察,不禁思量:同样都是被命运苛待的人,有人失了本心失了人性,可有人却依然能够怀着一颗悲悯良善之心,便是这一点,最为动人……本王的小木匠。
他心下一动,兴致上来,便伸手捏住了公输鱼呆滞的脸颊,使劲扯了扯。
“哎呀!”公输鱼瞬间回魂,痛得叫出了声,正欲一掌将不知又在发什么疯的成玦推开,忽地想起,这人可不止会发疯,还是个一触就破的“美人灯”呢,轻易碰不得,万一被讹上可就糟了,于是,她即刻换掌为指,唯见那细不可察的玄木刀丝微光一闪,成玦捏在公输鱼脸上的手便不由自控地松开了去,看上去像是自主动作,公输鱼可一点都没有碰到他。
交手多次,成玦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故意噙着笑,用责难的口气说道:“你叫唤什么?本王想捏你,是你的荣幸,当感恩戴德才是。怎么,你还不乐意呀?”
荣幸?我呸!公输鱼暗暗切齿,咬着后槽牙说道:“哎呀,我哪敢不乐意?唯是怕自己皮糙肉厚,硌着您的芊芊玉手可就罪过大了。”
公输鱼笑意盈盈地往后撤了撤身子,防备着面前这条脑回路素来不正常的毒蛇可别再做出什么更加出格的事才好,忽然又想起,刚刚的猜测还未得证实呢,险些被成玦这一捏给捏得忘记了,便马上正色道:“殿下,你早就知道蚩耳有问题,却还是将他当重要证据塞给湘王,让湘王带他出堂,任其当堂反水,威胁大计,你又全无再做任何其他补救措施,这般不合常理之所为作何解?”
“这有何难解的?本王猜你今日一定会去参加公审,既然你在,不管发生什么意外,你都能想出办法解决了,又何须本王再作何补救措施呀?”
猜我会去?这叫什么解释?公输鱼无奈地吹了一下自己额前散落的几丝头发,撇嘴道:“如此重要的公审,事关前太子谋反案能不能翻案,赔上你整整六年的苦心筹谋,你就是靠猜的?对自己这么有信心?”
成玦往后一靠,懒懒地倚在了几案上,“本王自然是对自己有信心的,不过,本王对你更有信心。”
“我?”
看着公输鱼一脸急切地欲探知原委,成玦反倒是不着急作进一步的解释了,唯是挪了挪身子,随便地将腿一伸,直接搭在了公输鱼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