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除夕,下了一场雪,天气特别冷。
星火担心阿芸的煤不够用,赶紧推了一车煤过去。
阿芸穿了身过年的新衣服,特别好看。“星火,正想你呢,你就来啦。”阿芸的眼睛没有弯成月牙形,而是亮亮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给阿芸屋里的炉子添了煤,火苗一窜一窜地,屋子里顿时暖和起来。雪越下越大,院子里一片白。
“老崔出去了,我这里过年的春联还没贴呢。星火,过来帮我贴春联。”
阿芸搬把木凳,红色的春联卷成一卷,拿在手里。
他走过去,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我来贴吧,阿芸姐,我个子高。”
“你又不识字,看贴反了,还是我贴吧。你扶我一把。”
阿芸上了凳子。他伸手轻轻扶住她的腰。阿芸鞋底下有雪,木凳上也有雪,刚抬起胳膊踮起脚尖要帖,脚下一滑,从凳子上倒下来,正倒在他怀里,将他撞了个仰面朝天。地上的雪溅起来,万点冰花旋转飞舞,落在脸上,钻进脖子里。
阿芸将身体一翻,趴在他身上,脸对脸,吹一口气,吹飞了他脸上的雪花。
“谁让你不抱紧些?死星火!摔了吧?愣啥子?还不快抱紧些。想再摔一次是不是?”
已经倒在地上了,还能再摔到哪里去?不过,他愿意相信阿芸的话,伸出有力的双臂抱住阿芸。
阿芸的脸倾下来,嘴唇压在他嘴唇上,融化了上面的雪花,变成甜丝丝的汁水,流进了他的嘴里。
他的身体一紧,仿佛成了一支拉满弦的弓,双臂用力,将阿芸抱得紧紧的。
阿芸呻吟一声,被他抱得几乎喘不过来气,嘴唇在他脸上挪动着,终于移到了他耳边。
“星火!我刚才摔得惨了,脚崴了,腰也扭了,还喘不过来气,快抱我到屋里去。”
刚才明明是我摔到地上,你倒在我身上,咋会崴了脚?不过,他愿意相信阿芸的话,和阿芸一起从地上站起来,让阿芸的胳膊缠住自己的脖子,抱着她进了屋。
此后,阿芸经常叫星火下午去面馆。这段时间没有顾客。面馆歇业上了门板。老崔跑到瘦蟑螂的金鸽子窝过大烟瘾。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暂,所以星火每次都是急匆匆的。
阿芸教他学着要慢一些:“急啥子嘛?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想咋样就咋样。”
然而星火就是慢不下来。
他总是急匆匆地。因为没有顾客的时间是短暂的,转瞬即逝,他没有办法不快。仿佛阿芸是他偷来的一屉包子,他一边奔跑一边把阿芸吞下肚。
这幅画面让他非常痛苦。
他多想有朝一日娶了阿芸,搂着她睡在自己的床上,从天黑睡到天亮,再从天亮睡到天黑。到那个时候,他才会慢下来。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他只是一个推粪车扛大包送煤的臭苦力,哪里配得上阿芸呢?慢慢地,他去找阿芸的次数越来越少。
阿芸每次叫他去,他总是找借口拖延,可是他又舍不得不去。
这回也是一样。阿芸一连叫了他三次。他东拉西扯拖了三次。恐怕阿芸昨日是真的恼了。
今天下午一定去找阿芸,不为别的,就为当面问她一句:你肯不肯嫁给我做老婆?她若是不愿意,那我就死了这条心,扭头就走。
整整一个上午,星火满脑子只想着阿芸,想问她你肯不肯嫁给我做老婆?他再也没心思干别的事情。下午没有去码头,直奔阿芸肉酱面馆而来。
面馆上了门板,正关门休息。
星火砰砰敲门,叫道:“老崔!是我星火。麻烦开门。”
老崔一瘸一拐地给他开了门:“救命的恩人!你总算来了。刚刚又替你挨了半天骂。我这烟瘾上来了,鼻涕眼泪地可真难受。快进去吧,活菩萨,我去抽一口去。”说完迈着瘸腿慌不迭地去金鸽子窝了。
星火关上大门,上了门闩,叫声“阿芸姐”。
没人答应。速递es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