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楚在凤仪宫门停下,等着侍卫的请安礼结束,侍卫却只是安静,并不往内通传长公主驾到。
“你们愣着干嘛?这是不欢迎长公主?”关庆不耐烦道。
一个侍卫弯腰拱手作揖回道:“小的不敢,太后吩咐,长公主来了,不必通传,直接入内便是。”
萧楚楚带着一丝惊讶,看了侍卫一眼,便径直入了凤仪宫。
关庆边走边乜斜着那四个侍卫:“那就直接迎长公主入内啊,问了才知道说。”关林拉着他快步走。
“你们留在外面等我。”萧楚楚把跟来的人都留在正殿外门。
正午已过,离日落还有一个多时辰,沈青黛不在正殿的双凤纹包金扶手椅上,却从侧殿中走出,身上的常服去了许多往常的挂饰,发饰也只一支固定发髻的银簪和玉簪,清清淡淡的,面容白得有点寡味,看上去似是刚才榻上起身,与那个盛气凌人的沈青黛判若两人。
“虽然知道长公主与本宫无母女情分,也不曾蒙幸长公主半分惦念,但长公主每次回宫必然要见本宫。这回不知又是为何?”
“太后的心思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清楚楚。这桩让我疑惑万分的旧事,怕也只能问太后了。”萧楚楚想到出身尊贵的惠国公主在出嫁到戚国做皇后的路上的羞耻遭遇,心就有点软了,语气就有点轻了。
“二十年前的事,太后必定知道。我并非想翻什么人的旧账烂账,旁的不相干的人做过什么我也无心要听,但我娘亲、我祖父的蒙冤受辱,我必定不能置之不顾,不管那是二十年前,三十年前,不管要往前追溯几辈几代。”
沈青黛听言,双眉一蹙,拉扯着额头,细小的汗珠便都冒出了隐隐的闪光。
“二十年前戚国和惠国打仗,我祖父和娘亲在战场被俘虏到了戚国,二人被诬陷通敌卖国,后来传说我祖父逃跑路上失踪死亡。这之后,徐坤泽在煮海岛上救了惠国一位地位显赫的小姐,凭着这件事当谈判条件,去了惠国与惠颐王谈成了一桩便宜。他和惠颐王谈的事情与我祖父有关。煮海岛上发生的事情我不追问,徐坤泽到底与惠颐王谈了什么,太后贵为惠国大公主,想知道必定不难。我只希望太后能告知,为何那次之后,惠颐王就不再让人去寻找失踪的萧丞相和萧郡主,为何就默认了他们的叛国之罪!”
沈青黛脸色铁青,本是由两只兰花指轻捏着的手绢,此时在她紧握的拳头中皱成一团。萧楚楚见状,心想这沈青黛必定是为当年煮海岛上的事宜羞怒万分,又连忙说道:“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洗清我祖父和母亲的冤屈,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想听也不想知。”
“二十年了,你有没有想过,除了你,谁还会记得、谁还会在意,萧丞相和你娘亲当年遭遇了什么?往事如烟,自然会在风中飘散,你何必旧事重提,万一事情未能如你所愿,你不但不能帮到他们,反而让人再度记起他们的污名,不管是真是假,不管他们有没有苦衷,人都只会相信他们已经相信的。”
“其他人是不在意,但受了伤害的人,还有与他们亲近的人,要为此蒙受一辈子的伤痛和怨恨。萧丞相和萧郡主位高权重,仍避免不了含冤受辱,这说明天下众生就更是有冤难伸。倘若身居高位者不能为自己、为亲人伸张正义,难道还能指望其为黎民百姓伸张正义?还能指望这个国家的法度严明?如果文武百官眼见忠心为国甚至为之付诸性命的人,死得不明不白,死后还带着叛国的罪名,试问还有谁愿意大公无私,忠于国家,爱护百姓。你因为如今高居戚国太后之位,就丝毫不顾你的母国朝廷是否已小人当道了么,你的父皇可能被内戚势力打压沦为傀儡,而你,这么多年以来,何尝不是屈从奸臣膝下。”
那高大的扶手椅上,沈青黛似乎变得越来越小,她的背开始一点一点佝偻下去,像是失去了力气,马上要支撑不住了。她努力地说着话,声音却无法如愿传达一国理政太后的尊严和威仪,卸甲投降似地:“徐坤泽与国舅冯坤私交甚好,但只要有萧丞相在,冯国舅处处受打压,徐坤泽要惠颐王不再追查萧丞相的一切事宜,并且不允许被戚国俘虏的惠国军兵踏足惠国一步,但这事不能公布出去,戚国放了俘虏,根本没能回惠国,全被徐坤泽收押,这些跟随萧丞相出生入死还能保住命的军兵都是精兵,熟悉惠国和戚国两地地形,徐坤泽对他们威迫利诱,最后有相当一部分见归国无望,以为惠国抛弃他们,就投诚了徐坤泽门下,为徐坤泽的官路披荆斩棘。徐坤泽后来能扶摇直上,不能不归功这些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