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岑临环顾四下,心脏咚咚地跳动。 他本不是胆小之人,新闻专业出身,口才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可眼下的情形实在有些古怪。 只见徐家的一干长老皆穿着萨满神衣,坐在大厅中用一种看稀有动物的神情盯着他,不过这其中也有例外的,便是那个叫时北枝的医生,正无奈的摇头,笑这些人的小题大做。 “不错。”忽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用的是岑临听不懂的语言,而坐在他旁边的几位老者也都点了点头。 “他在说什么?”岑临一偏头,小声的询问。 “他们夸你不错。”徐晚轻声的复述。 “年轻人,你不用紧张,我们几个老家伙请你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半顷,一众长老讨论了一番后,坐在正中央的老者说道。 “长老客气。”岑临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同时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听小晚说,你们此次去河南遇到了一个大麻烦,并且动用了招魂之术。应须知,我们正统的萨满一族,不是坊间那些为别人看病驱邪的巫婆神汉,徐家有规矩,不准族中的祭司为外人动用巫术。”长老徐徐的说道。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在岑临的耳中却犹如针芒在背,便慌忙的解释道:“等一下,长老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泄露出去的。” 你看看,他来的时候想什么来着,这徐家分明就是来找他算账的,这些人一个个神神秘秘的,连那个树妖也来了,这么多厉害角色,就为了他一个人,还真是给他面子。 “这个我们自然相信你,而且犯戒之事也很好解决,只要把你收到徐家做一个外门的弟子就行了,不过现在的年代也不讲究这些,就暂且不谈,我们要跟你商量的是另一件事。”长老和蔼的笑道。他们本是要以最隆重的场面来接待客人的,可看岑临现在的反应,他们是不是吓到这个年轻人了。 听他这么说,岑临看了身旁的女孩儿一眼,徐晚则笑着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叫他不要担心。 他也就壮着胆子道:“您是长辈,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前些日子,小晚敲响神鼓召唤鬼仙帮助你们逃跑,方圆十里的精怪全都听到了鼓声,却没有找到你们的踪迹,而我徐家与北邙山三尾狐一族世代交好,她得知此事蹊跷又不能出手相助,就来此送信,告诉我等你们两个遇难了,没想到你却能在隔绝一切人神妖鬼的情况下,请来一缕清风相助,这种情况万中无一,足以说明神鼓召唤的不是别人,而是震醒了你藏于灵魂中的力量,你的前世应该是一位拥有高超法术的道士。”长老说着捋了捋胡须,眼中闪出一抹喜色,似是想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我的前世?”长老的话,让岑临一皱眉,想着这老头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吧,他可从来不觉得凭自己的性子,能够修哪门子道,而且就算他是,这跟徐家又有什么关系。 而就在他疑问时,那长老顿了顿,继续道:“三教交流大会的日子快到了,小晚是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萨满,我们想派她前去参加比赛,只是萨满一族的法术和其他教派有所不同,请神需要二个人一同完成,我们本想求助时长老跟小晚一起去,但时长老早已不再插手族中之事,就向我们推荐了你,所以我们就将你请来,想问问你的意见。” 闻言,岑临仔细的回想着那天请神之后的事情,却脑袋空空无物,半点也想不起来了。不过这请神的后果,他还记忆犹新,这手上的伤便是最好的证明,如今让他去比赛,还不要了他的命。 “如果你愿意去参加的话,来往的一切费用由徐家出,小晚的实力你应该清楚,一旦你们得了第一,还有三十万的奖金可以拿,如此一来徐家欠你一个人情,你追起徐晚来,就轻松多了。”拒绝的话刚要出口,一个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他抬眼发现时北枝向他点了一下头。 “我……答应。”岑临应了一句,只是比预想的少了一个“不”字。 “好!”长老开心的一笑,他知道就算岑临不答应,他们派时北枝前去,此次的比试也不会输,但时北枝毕竟是妖身,如果被其他人发现了,定会惹出不少麻烦,可这个傻小子就不一样了,他只是个普通人却能够请来身怀道术之魂,这下茅山的那些臭道士,有他们受的了。 说到底都是面子问题,不过对岑临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见他答应了,一众长老又开始用古老的语言,商量起怎么应对大会的事情,将身为主角的岑临和徐晚晾在了一边。 “那个什么三教交流大会到底是什么呀。”岑临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就跟徐晚闲聊起来,想着既然自己答应了,自然也要了解一下基本情况。 “所谓三教指的是,东北萨满教,长江两岸茅山术士,以及湘西苗疆蛊族。百年来,懂得异术的人越来越少,所以三教的主事人就想用交流会的方法,让现代的各派传人多见见面,名义上是切磋,实际上就是向天下扬名,招收一些弟子勉强支撑而已。”徐晚解释道。同时面上的紧张之色也放松了不少,这次族中要见岑临事出突然,连她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还真以为各位长老要找他的麻烦呢。 “原来如此,那比赛的时间定在什么时候?”岑临问着,瞬间也对这有趣的大会,产生了兴趣,年轻人谁还不对热闹且神秘的事心生向往。 却没想到徐晚的回答,让他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颤,只听她随口回道:“八月二十五号,中元节。” 此时,孤有一鬼的照相馆中。 “温峤,想不到你一个小小鬼差,手段竟如此高明,这么多年过去了,仍能找到机会为自己的挚友出头。”小七站在燃犀照水的壁画前,目光阴冷的看着温峤。 “小七大人莫要动怒,温某也不过是派了两个人去拍几张照片而已,至于年兽发狂实属意外。”温峤毕恭毕敬的向小七施了一礼,姿态虽谦卑,面上却没有半分惧色。 “哼!我既然亲自来找你,就不会在意你那点小伎俩,而且就算那丫头的鼓再厉害,我若不愿想起前世,谁又奈何的了我。行了,把你的阴界秘事录拿出来吧。”小七叹道。 她之所以来找温峤,是因为她在记忆之镜中看的景象是残缺的,有一部分被人抹去了。几经打听之下,她知道了关于年兽的事情,曾被收录在由阴间稗官掌握的一本秘事录中,而到了近代地府在阴阳两界建立了新闻站,稗官名存实亡,已经废止不用,恰好温峤就是最后一任稗官。 “你不用担心,很快小八就会来接替我,我的记忆也会再次消失,就算知道了一些秘密,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在最后的日子里我想活的明白些。”小七见跪在地上的温峤没有动静,不禁苦笑。 “是。”思考了片刻,温峤应声,转身自角落的挂钟中拿出一卷羊皮卷。 “将手放在卷上,可知前事。” 小七按照他的话,将手放在了羊皮卷上,一道白光飞出,在她的眼前形成了一道光幕。 时间,天地初开之神,岁月所化,无情无感,永生不灭。 年,天地混沌之兽,万物情感所化,集至善至恶于一身,与时间同寿。 说起最初的时间,并非是十人,而是一人,独自走遍广阔的天地,无垠的深海,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为何存在。 直到有一天,时间在极北苦寒之处,遇到了一头自称为“年”的巨兽。 年说,它是时间在这世上存在的证明,时间所走过的每一片土地,遇到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有年记在心间。它了解时间,一如了解自己。 时间与年,一起度过了无数的岁月,见证了天地的一片荒芜和人间文明的出现。 却不知从何时起,甘心守在时间身旁的巨兽,生出了一丝令他害怕又甜蜜的感觉,渐渐的他不愿意再以兽身示人,幻化成了一个俊美的少年模样。 而当他带着期待的心情,第一次站在时间的面前,那个从来不会笑的女子,却还是冷冰冰的样子,眼中没有一丝的波动,反而说他多此一举。 自此之后,年把让时间开心,当成了一个目标,他甚至觉得这是世上最难的事情。 不过坚持总会成功的。 一个深冬,年面带着倦色将一把骨梳递到女子手中,那是时间第一次动容,不是喜悦而是淡淡的惊讶。 那把梳子是年的骨头所造,他将自己的手臂砍下为女子雕了一件礼物。只因年每次送她东西的时候,时间都会摇头叹息:“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在时间面前一切都会腐朽,留不下任何痕迹。” 年思考了很久,终于让他想到了这句话的破绽,时间面前唯有年是永恒的,她不死,他就不会消失。虽然砍掉自己的手臂会很痛,可用不了几天新的手臂就长出来,他就又能在这片雪原上奔跑了。 而这个办法是他在梦中见到的,梦里他看见了未来,这个世界不似眼前这般寂寞。记得,一个樵夫雕了一把木梳送给了一个女子,樵夫称女子为妻,听说这是对心爱之人的称呼。 所以他也在骨梳上刻了两个字“阿妻”,这是他对时间的昵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