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在时隔八年之后。 方芩的朋友很客气,拍完照片一直要请她吃饭。她知道这个朋友手头不宽裕,方芩在找她的时候已经跟她说明了。 可她执意要清,简言为了让她心里好过,随口说了想去吃火锅。 这里最常见的就是火锅,价格也亲民。 但她没想到那个朋友订了最高档的一家,这里的价格对于那个朋友说绝对是贵了。简言想着过会趁她不注意做张VIP卡,等会结账的时候也好少花些钱。 这会儿正值夏季最热的时候,店里虽然开着空调,可被火锅的热气一冲,那凉意实在匮乏。 简言现在后悔当时怎么选了火锅,估计脑子被什么东西糊住了。 “太感谢您愿意帮我们拍照片,这次孩子们都很高兴。”她感激的话已经说了很多遍。 “别说您不您的,我也只是顺手拍的,没费多少时间,也没帮什么大忙,用不着特地请我的。”简言真觉得自己只是顺手为之,虽说找她拍照价钱很贵,但既然是方芩的朋友,拍照的对象又是一群可爱的小孩子,她十分乐意帮忙。 服务员端上火锅料的时候,门口又进来一波客人,她们坐的位置离店门近,所以门边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简言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他。 当初离开的时候,简言就没有想过再遇见他,她那时铁了心地要离开,不想再和他有一点牵扯。 不过现在看来,当时的她少年心气太重,骄傲太满,认定了他不再喜欢她,就满心委屈地回来。这么多年来,也再没有去过那个国家。 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他。 这么热的天,他竟然戴了一顶毛线帽,双手插兜,仰头在看店内挂着的画。 其实记忆中的他轮廓已经模糊,她有时候需要费一些功夫才能想出他的模样。可就在此时,就在此刻,她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他。 所以说记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他在保镖的陪同下走过来低着头,没戴口罩,侧脸清瘦。他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事实上,从他一进来,店里的人几乎都在看他。有粉丝认出他来,跑上去拍照。他在保镖的保护下,走得很快。 完完全全是个大明星的模样,简言笑了笑,想低头吃东西,尚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猝不及防于他撞了正着。 慌乱的人群中,他看了她一眼,人就被保镖的身躯挡住,四周有点乱,他顾不及多看,只能重新低下头,步伐如常地进了包厢。 火锅吃完后,朋友先离开,她今天晚上需要管学生的晚自修。 简言慢悠悠地出了火锅店,刚刚下过雨,天气还算凉快,她有兴致地逛起街。才走了没几步,一个在这里合作方就打来电话。 他不知怎么知道简言在成都,说自己现在急缺摄影师,想求简言帮忙。 简言心软,一般她休息的时候是不接活的,合作方添油加醋地把情况说得十万火急,仿佛没了她就不行,她就接了下来。 拍照拍了很久,模特一直没有领会拍照的主题,她和模特交流了好一会,模特才表现出她所想要的感觉。 结束后,合作方千恩万谢,最后还硬给她塞了一张门票表达谢意。 “我女儿很喜欢这个组合,硬要我弄到他们演唱会的门票,结果多出来了一张。”合作方说,“都是年轻人,简小姐应该也喜欢吧。” 她其实不感兴趣,追星看演唱会对她来说似乎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比起这些她还是更愿意去看几本书,游几个国家。 但合作方的好意她不好拒绝,于是就把这张票收下,放进了包里。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夜幕漆黑,只有路灯橘黄色的光芒,寂寥地洒在路面上。合作方叫了辆车送她回去,简言靠在后座上,工作后的疲惫涌上来,她揉揉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车停在酒店前,她下车时,背包的带子勾住车把手,简言没注意,直接走了。结果,勾在车上的包带呲啦一声断了。 她只能抱着断带的包回酒店。 将这包里的东西放到新包时,她看到合作方给她的门票。当时没仔细看,现在,简言拿起这张门票,显眼的位置上印着几个字母:BIGBANG。 她恍惚地想起,他的组合是不是就是叫这个名字。 简言轻笑,今天一直碰到有关他的事,她站起来,随手将这张门票放到一边。 方芩来找她时,她正闷在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手机搁在床头柜上,震动的声音一波赛一波的强烈。 她不情愿地接了电话后,才磨磨蹭蹭地去给方芩开门。 “睡死你吧,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她抱着枕头,头一点一点的,但也不忘给自己辩解。 “我昨天凌晨才睡。” “昨天有事?” 简言把那事简单地和方芩说了一遍。 “他就是吃准了你的性子,要是找别人,谁愿意随便替人顶缺。” 简言笑,小声地说我没关系。 方芩眼一瞟,就看到桌上的票,她拿起来,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他给的门票。” 她嗯了一声,靠在沙发上,还是迷糊。 “什么破组合,听都没――”方芩说到一半卡住了,将手上的门票又看了一眼,而后笑了,“他也算大方。” 简言抬眼看她。 方芩甩甩门票:“这个队长我认识,时尚圈挺有名的,组合最近在国内好像也蛮火的,据说前排的票都炒到十几万的价格。” 简言揉揉眼,算是清醒了,她把下巴抵在枕头上,问:“你认识?” 方芩认识他,她怎么不知道? “也不算认识,在时装周碰见过几次,时尚资源很不错。不过,最主要的是――”方芩凑过来一点,“他和一个日本模特的绯闻沸沸扬扬地传了好几年,似乎还没分开,我就多关注了一点。” 方芩也是模特,行业间的八卦,她总爱留心。 简言把稍微长了一点的头发扎起来,靠在沙发上听方芩说话。从她的口里听到他的名字,听到他站上以前都不敢想的舞台,听到他有一个很爱的女朋友,分分合合多年依然那么喜欢她。 他在没有她的岁月里,依然过得很好。 简言给方芩倒了杯水,手肘撑在枕头上,两手托腮,神思一点一点飘远了。 原来有一天,她也能安静地坐在这里,听他的故事,除了有点感慨之外,再无其他。 “去看看吧。”最后方芩把票放到简言面前,“总不能白费了这张十几万的票。” 简言看着那张票,换了个话题,没回答,“你的工作还没做完?” 简言这段时间休息,想找个地方去旅游,巧的是方芩在成都有工作,两人就一起搭伴来了。 晚上方芩有一个杂志的拍摄工作,不能陪她。简言将手中的门票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然后将它塞进手提包里。 她没有去过谁的演唱会,除了他的。 会场里,她坐在前排,那张据说十几万的票确实是一个好位子,视野清晰。简言手里拿着会场外卖的应援物,一个皇冠模样的小灯,卖灯的摊主舌灿莲花,她一头雾水下,就不知不觉买下了。 等歌手出来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简言无聊地把手里的灯翻来覆去转了好几遍,直到会场忽然一暗。 她抬起头,看到前方巨大的荧幕拉开,灯光转成耀眼的红色,他就伴着热闹的音乐声出现在她面前。 简言忽然想起在很多年前的夏天,也是在这样的演唱会上,他抓着她的手,掌心汗涔涔的。他对她说,我上去了。 她握着拳头给他加油。 那时他的舞台表演稚嫩青涩,绝不像现在这般游刃有余。 多奇怪,原本认为已经忘记的记忆,却在脑海里纤毫毕现。 她看完了整场演唱会,没有中途离场。 最后一首安可唱完后,粉丝陆陆续续地离开。简言看着重新变得漆黑的舞台,然后低头收拾东西。等她这一排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起身也准备走,站起来时,她看到座位上的应援灯。 皇冠模样的小灯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拿起来,想了想,又轻轻地放回去。 关于他的记忆,就到这里为止好了。 安可曲唱完后,他回后台换衣服,发觉自己手上的装饰戒指没了。他找到场馆的工作人员,想拜托他们去找一下。 场馆工作的小姑娘帮忙去找了,他在后台等了一会,不放心,又折回去。 场馆内的粉丝还没离开干净,他就站在舞台边缘,等粉丝完全离开。 现在会场的灯全都打开了,光线明晃晃的,他眯起眼,也许是这里的光太亮了,在前排的位置上,那个离开的身影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志龙,怎么了?”经纪人拽住他的手臂,“粉丝还没离开。” 他回过头,有点恍惚:“我好像,又看到她了。” 简言在外面打了辆出租车回酒店,司机开了收音机,电台里主持人的声音在深夜显得格外温柔。 “接下来的这首歌,希望能带给听众们一些青春的回忆。” 钢琴叮咚的前奏响起,伴着雨滴落下的音效声,歌手开始缓缓地哼唱。 “…… 百叶窗折射的光影 像有着心事的一张表情 而你,低头拆信 ……” 简言靠着车窗,夜晚绚丽的灯光在车窗上印出流光溢彩的图案。 在她年少时,她的心里曾住着一个少年。 她喜欢过他,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