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的最后一天了,吕瓷一早匆匆赶到公司,准备作放假前的最后冲刺。等她交了最后一份报告,她终于可以在座位上扮尸体了。 突然,她看到了座位上的小柜子,想起了里面的东西。 还是还回去吧…… 吕瓷抱着小毯子,来到了罗轮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他的办公室放下了窗帘,可门是虚掩着的。她来到了门后,却并没有勇气敲门。 “还是给他的秘书吧。”这么想着,她正转身要走。 “罗轮哥,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吧?”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原来陶芯蕊在里面! 理智叫吕瓷马上离开,可她的双脚就是纹丝不动。吕瓷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干听人墙角这种事了? “听说K市有间日料很不错,不如我们今晚就去那里吃吧!”陶芯蕊用撒娇的语气说。 按照以前,她一定会趁机挽他的手的,但罗轮最讨厌别人在他工作的时候打扰他,久而久之,她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去吧,我在公司吃。”罗轮头也不抬,就这么淡淡地说着。 “那我陪你在公司吃!” “随便。” 见罗轮这次没有反对,陶芯蕊窃喜了一下,想要在接下来说些更进一步的话题。 “那……你看,我爸爸妈妈都来到K市那么多天了,你……什么时候跟他们谈谈啊?” “谈什么?” “我们订婚的事啊!”陶芯蕊一脸期待,好像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话题一样。 这时,罗轮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芯蕊,你是怎么看待我跟你之间的关系的?”他盯着陶芯蕊认真地问道。 “就是男女朋友啊!”她捂着脸害羞地回答。 可这话听得罗轮有些糊涂,他怎么不知道他们已经是情侣关系了? 罗轮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知道外面有传言说他们是情侣,但因为工作忙,他也没管那些谣言,没想到陶芯蕊竟然把这当真了。可想了想陶芯蕊的性格,他刚要澄清的话又停住了。 “我会跟他们谈的。”考虑了一会儿,他慢慢开口。 “真的?”没想到会这么顺当,她当即笑了起来。 “嗯。”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陶芯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激动。 听到这里,吕瓷已经没有任何勇气再留下来了。 尽管吕瓷已经跟自己暗示了很多遍,罗轮已经跟她完全没有关系了,他现在有自己的人生,而他的人生计划里再也不会有她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地为自己的各种行为找借口—— “我只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只要他过得好,那我对伯父伯母总算有个交待。” “我只是闪了一下神而已,我没有想他。” “只是沙子进了眼,我并没有哭。” …… 可吕瓷发现她尽管再怎么坚强,对罗轮,她还是做不到坦然相对。她一直都找不出原因,直到此时此刻,因为妒忌而隐隐作痛的心告诉了她一个秘密—— 吕瓷还爱着罗轮。 兜兜转转地走着,吕瓷回到宣传部,发现小毯子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她怀里。她叹了口气,还是把它放回了柜子里。 “明天清明节,你今晚该不用加班了吧?”曹瑞宣凑了过来。 “该做的都按计划做好了,不加班了。”吕瓷说着便收拾东西下班。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吕瓷想着今晚要准备的一些东西,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可走到公司大堂的时候,一个同样脚步匆匆的冒失鬼和她迎面相撞!吕瓷躲闪不及,被撞到了肩膀,连退了几步,眼看就要摔倒! 糟了,屁股要开花了。 吕瓷这么想着,闭着眼等待着痛苦的到来。 这时,她的手臂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拉住了,另一只手则扶住了她的腰,稳住了她要下跌的身体。 “公司大堂禁止跑动,你不知道吗?”罗轮的语气冷到了冰点,把撞到吕瓷的人吓得连连道歉。 吕瓷听到了罗轮的声音,马上睁开了双眼。 罗轮看着怀里的还在状况外的某人,责备的话脱口而出:“跟你说了多少遍,走路要看路,要是今天撞你的不是人而是车,该怎么办?” 可看着吕瓷那无辜的眼神,他的心又有些不忍,语气也温和了几分:“你没事吧?” 他说着话,炽热的气息拂过了她的耳朵,让她的心跳不禁加快了起来。 吕瓷赶紧挣开了他:“我没事,谢谢。” “以后走路小心点。”罗轮捡起了地上的包包,轻轻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递给她。 难道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他有点温柔。可是,这种温柔却不禁让她回想起今天他和陶芯蕊的对话。 他们很快就要订婚了。 想到这里,吕瓷在心里苦笑一声,然后扯出了一张职业笑脸。 “好的大老板,请慢走。”吕瓷微微鞠躬,就像其他员工一样。 她的微笑简直毫无破绽,但让罗轮生起了闷气。 这,根本不是她。 “这副面具,很难看。”他走了,冷冷地丢下这句话。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吕瓷摸了摸自己脸。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副面具很难看呢? —————— 清明节,吕瓷、吕妈妈和李佩文身穿全黑的衣服,一大清早就乘车离开了K市。 一个多小时之后,她们来到了C市。看着那一座座熟悉的建筑,那一条条熟悉的街道,还有那片熟悉的天空,吕瓷的心一点一点地揪了起来。 她很想念这个地方,又非常不想回到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这里充满了许多美好回忆,也承载着她难以承受的噩梦。 雨下得淅淅沥沥的,她以往很喜欢,因为下着小雨,连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但今天的雨,是沉重的。 下了车以后,她们撑着黑伞,抱着一束白色百合,艰难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走进了C市的墓园。 谁也没多说一句话,她们静悄悄地来到一座墓碑前。 墓碑很新,上面“吕振翔”三个字重重地捶打着吕瓷的心,让她感到格外难受。她的心很酸很酸,却哭不出来。也许,早在不久以前,眼泪就已经哭干了吧。 看着黑白色照片上吕爸爸的笑脸,她的心百感交集。 不管是小时候做错事时他那宠溺的笑容,还是长大后他即使生气也不舍得骂她一句的憋屈的表情,又或者是简陋的灵堂上他那张苍白的脸,都一一浮现在她的脑海。仿佛,爸爸昨天还存在这世界上,今天就突然不见了。 吕瓷在他的墓前沉默着站了很久,身后的吕妈妈和李佩文则是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你真是世界上最差劲的爸爸。”吕瓷突然开口,“谁没有失败过的时候啊?失败了重新站起来不就好了吗?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吗?凭什么?凭什么你就可以就这么轻松地离开,我和妈妈就要在这里替你扫坟?” “你说过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团团圆圆、开开心心的,可是你在关键的时候当了逃兵。” “你不是说过要亲手把我交给一个可以让我幸福的人吗?你怎么可以不守承诺?你真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爸爸!” “有本事你别走啊!有本事你别留下我和妈妈!”吕瓷失声大叫。 她知道即使她再怎么叫,爸爸也不会回来了。可是她无法控制住自己,她的心好痛。 “为什么?”她捂着心说,“为什么明明你那么坏,我却那么想你,那么不舍得你!” 吕妈妈早已泣不成声,面对几乎失控的女儿,吕妈妈赶紧抱住了她。此时的吕瓷已经没有力气了,她靠在吕妈妈的身上,让自己不要倒下。 “别说了,别说了。”吕妈妈抹了抹她的眼泪,“你爸爸听见了该伤心了。” “瓷瓷,叔叔肯定不希望看见你这样。”李佩文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都过去了。” 不,还没有过去的。 半年前,吕爸爸的公司因为金融风暴而遭受重创。海外的子公司亏损得像个无底洞,总公司因承受不住亏损,一下子土崩瓦解的,大家撤资的撤资、解约的解约、跳槽的跳槽。短短几个月,公司就负上了巨额债务,宣布经营不善,就这样面临破产。 吕爸爸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打拼出来的公司就这么倒下,说是要去收回个人投资,希望能争取公司重整。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当时吕瓷在国外毕业回来才两三个月,还愁着有什么办法能帮上爸爸的忙,就听到了吕爸爸跳楼自杀的噩耗。 吕瓷的天空瞬间崩塌了。她完全没想到,吕爸爸会这么突然地抛弃了她们。 公司最终破产了,因为吕爸爸曾用家庭财产为公司进行过担保,所以吕家的大部分财产也被被法院收回抵债。可尽管法院已经宣布公司破产,但很多相熟的大股东仍不死心,欺负吕瓷母女心软又不懂行,把吕家剩下那点小资产瓜分了之后,还频频过来催债。 吕瓷埋怨自己没用,接受着良好的教育,可学到的知识不但帮不到爸爸,还让妈妈跟着受累。也就是那时侯,她哭着亲手撕毁了自己所有设计稿,不再进行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