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八章:怒沉(1 / 2)戏梦京华首页

乌篷小船停泊在瓜洲渡口,杜十娘久在樊笼,第一次感觉到了真切的自由。

大锣长锤,杜十娘面朝着滔滔江水唱了一段轻盈欢快的西皮散板:“乘轻风破碧浪赏心悦眼!”

江风起兮,李甲站在十娘的身后抱着她一脸陶醉的接唱道:“喜嫦娥纵美景不愿流连,效张敞画柳眉妆台永伴。”

温柔乡是英雄冢,更何况李甲本就不是什么英雄,在宜春院过了半年纸醉金迷的生活,他的志气早就消磨光了。

十娘虽然也喜他温柔多情,时时黏着自己,但他是士族男子,理应去参加科举走仕途。

于是,十娘柔声劝道:“嗳,大丈夫本应争占熬头,金榜题名,公子如此贪恋闺房,岂不置十娘于不义?此番回得家去,安置之后,公子还是重返燕京应试为好!”

李甲敷衍回道:“这事依了十娘便是。不过,自离燕京之后,久未闻十娘作曲,如今夜泊江中,天时尚早,就请十娘轻歌一曲,以解旅途寂寞。”

十娘一脸正色说道:“十娘此番随公子出京,原为脱去娼家之名。如今,十娘已是良家之人,实在不想再听到“弹唱”二字。”

李甲心中不以为意,对十娘轻声笑道:“船行半江,四下无人,轻歌一曲,有何不可?”

杜十娘心中哀伤:“公子心中还把十娘当成烟花女子看待吗?”

李甲连忙讨好着说道:“十娘言重了,干先不是这个意思,既然十娘不甘愿,那这曲不唱也罢!”

李甲想将十娘抱在怀里安抚,十娘心中余怒未消,轻轻推开他,起身返回了中舱。

此时,台下戏迷都看出来了,杜十娘和李甲之间嫌隙渐生。

“十娘外柔内刚,自尊心又极强,而这李甲性子阴柔,纨绔之气甚重,实在不是良配。”

“唉,柳先生,可惜了!”

林小琳小声说道:“宝儿,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出戏好像正在往悲剧的方向走。”

赵宝儿点了点头:“嗯,从李甲在宜春院住了小半年,又暗中找柳先生借钱,我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妙了!”

李甲见十娘仍未消气,也没跟着去中舱,只身站在船头甲板上。

江水悠悠,两艘行船同向交汇而过,土财主孙富和李甲重逢了。

烛火摇曳中,孙富遥见李甲的乌篷小船内有一曼妙倩影,不由好奇问道:“贤弟,舱内何人?”

李甲的神情十分得意:“舱中之人孙兄也认得,燕京城宜春院的花魁杜十娘,十娘如今正是在下的妻室。”

听说杜十娘嫁给李甲为妻,孙富妒火中烧:“呦呵,十娘她怎就嫁了你,兄弟,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哪!快请弟妹出来见个礼吧。”

李甲的神情更是得意:“哈哈哈,这有何难?”他回身朝舱中喊道:“十娘,孙富兄来了,请出舱来相见。”

良久,舱中才传来十娘清冷的声音:“十娘如今已是良家,自是不能见生人的了。”

孙富嘲讽道:“嘿,你瞧,半年前她就这样,如今更端起来了。得了,不见不见吧。”

孙富邀请李甲过来饮酒,李甲上了孙富的船,二人在舱中饮酒交谈,句句不离杜十娘。

“贤弟对那杜十娘如此死心塌地,可她未必也这么对你啊!

据孙某所知,杜十娘与柳先生的关系可一直都是不清不楚的。”

李甲心中有刺,口中仍勉强笑道:“不会的,我相信十娘!”

看到李甲的脸色,孙富眼神一闪,也跟着笑道:“呵呵,不会就好,不会就好,来,接着喝酒!”

又饮了数杯,孙富道:“贤弟收纳杜十娘之事,尊翁可知么?”

李甲如实说道:“此事尚未禀过家父。”

孙富装作震惊:“哎呀!贤弟你糊涂啊!伯父乃是朝廷的显宦,为人正直,家法森严,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告而娶,已有一行大罪,更何况你娶的还是娼家之女,你想伯父能够容你吗?”

李甲讷然:“这个……”

孙富又道:“想你半年前从临安来到京城来求取功名,如今半年时间已过,你钱财花光,却仍是一介白身,回到家中,你将如何与伯父交代?贤弟,你好好想想,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啊?就是这个杜十娘啊!”

“啊,是十娘她误了我?”李甲心中动摇,口中唱了一段西皮散板:“孙兄宴前侃侃论,句句言语动我心。只怨一时荒唐甚,如今反悔也不能。”

孙富大笑:“说什么“如今反悔也不能”啊,只要贤弟能够悬崖勒马,一切还有为兄!”

李甲急忙向孙富问道:“孙兄有何计教我?”

孙富神秘一笑:“办法我倒是有,只是你舍得杜十娘吗?”

李甲挣扎片刻,一咬牙:“自是舍得的。”

孙富给李甲出了主意:“我以千金相赠贤弟,以为贤弟赶考的盘缠,至于十娘,贤弟只管将她寄在孙某家中,孙某自然会帮贤弟照顾好十娘。”

孙富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台下的戏迷和剧中的李甲应该都听出来了。台下戏迷们在等着看剧中李甲的选择。

“相赠千金?”

听到孙富的话,李甲意动,不过,一想到往日与十娘的恩爱,他的脸上又现出犹豫之色。

孙富再次蛊惑道:“杜十娘不过是一名娼妓而已,若能以她换得千金,到时候贤弟金榜高中,要什么样的娇妻美妾没有啊?”

李甲这才彻底下定了决心。

见李甲收下了银两,孙富大笑道:“贤弟,你先走吧,今晚回去好好劝劝十娘,明个清早,我便将十娘接回家中照顾。”

李甲几次欲言又止,犹犹豫豫想要反悔,终究舍不下金银。

“这个孙富太有心计了!”

“李甲才是真的渣,明明是他自己心志不坚,无心向学,偏偏还将一切都推到了十娘的身上。

若是他真的这么爱十娘,爱到可以放弃仕途,又怎么可能把十娘卖给孙富?”

“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

“现在才看出来,柳先生比这个狼心狗肺的李甲好太多了!十娘当初就应该和柳遇春在一起。”

十娘独坐中舱,见天色已晚,仍不见李甲回转,她不由唱起一段四平调:“月色苍茫初更后,江风刺骨冷飕飕。手攀船篷望江口,耐等公子转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