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霍恩施旺高城堡,国王陛下对百丽儿和艾德里安表示了慰问和关切,又派来了其他的御医,交代了几句就回书房去了。他走之后,百丽儿明显感到松了口气。和加利巴地一块儿等候御医会诊的结果。不一会儿,御医出来了,得出和巴纳德御医一样的结论,于是,加利巴地大公爵便让他们下去准备手术了。 百丽儿进入艾德里安的房间,转头让女仆下去准备午餐,表示这里不用服侍了,于是,一转眼,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加利巴地大公爵敲敲门进来了,他是为了尽量避免二人独处,传出不好的闲话。又过了一会儿,埃莉诺老师急匆匆地赶来了,她听到女仆的低声议论,担心百丽儿出事,本来百丽儿想先瞒着埃莉诺老师,不让她拖着病体还要担心自己,不料消息传的这么快。埃莉诺老师敲门进来时,明显对于艾德里安卧室里的三人组合震惊了,百丽儿看到埃莉诺老师焦急的表情僵了一下,却还是迅速冲进来,揽着百丽儿细细打量,紧张地问道:“有没有伤到?”百丽儿向余下二人行了一礼,搀着担心的埃莉诺老师向门外走去,边细细安慰道:“我没事儿,您别急,是艾德里安老师救了我。”听到这儿,埃莉诺才反应过来,这间房里还躺着一位伤员,而他,不仅是百丽儿的老师,更是她的救命恩人,埃莉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她镇定地转过身去,向艾德里安和加利巴地行了一礼,道:“两位先生午安,刚才是我失礼了,万分感谢您对百丽儿的搭救。”艾德里安忙道:“夫人,这是我该做的。”“还请您好生将养自己的身体。”客套罢,埃莉诺带着百丽儿走出房间,回到百丽儿的客房。 一进门,埃莉诺就让女仆伺候百丽儿将身上那身“低廉”的裙子换下来,同时检查一下她身上是否有伤痕。待百丽儿梳洗毕,她一打开卧室门,就看到埃莉诺老师坐在会客室里喝着茶,看到她出来,示意她在对面坐下。得到女仆告知百丽儿没事的埃莉诺心中大定,面上自然,亲切地端起一盘百丽儿十分喜爱的点心,示意百丽儿放松些,希望在一个刻意营造的宽松温馨的气氛中和百丽儿做一次对话。百丽儿接受了埃莉诺老师的好意,一直紧绷的情绪在回到自己亲密的人身边放松了下来,百丽儿简短地向埃莉诺老师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略去了自己在艾德里安怀里大哭的事实,因为这不合礼仪,然后提出一会儿艾德里安要动手术了,自己希望现在可以去看看他,又表达了对于老师关心的谢意,但希望老师注意身体,回到床上继续静养,等等。在派人将埃莉诺老师送回房间之后,百丽儿转身就向艾德里安的房间走去。 埃莉诺看着她不自觉加快脚步的背影,眼底透着一丝担心的情绪:百丽儿还太小,但从刚刚她简短的描述中,埃莉诺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一丝她对艾德里安不同寻常的依恋,哪怕只有一点,也足以在未来长成参天大树,不得不防。而且,她对艾德里安的担心也有些过了,之前在艾德里安的房间,看到他们三人独处的时候,埃莉诺是生气的,毕竟这样对百丽儿的名声不好,但看到百丽儿疲惫的样子,她心疼地不忍多加指责,现在看来,应该要尽量把他们二人不着痕迹地隔开,毕竟传出什么不名誉的闲话来,受伤害的一定会是百丽儿。对于男人来说,只是一桩风流韵事罢了,但是作为女人,即使贵为公主,婚前的绯闻处理不当,影响甚远。于是,本着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埃莉诺,开始实施她的作战计划了。 百丽儿来到艾德里安的房门口,敲了敲门,加利巴地亲自为她开了门,百丽儿看到他脸色不是很好,却也礼貌地没有多问,毕竟他们可以算得上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百丽儿向加利巴地问了好,就问艾德里安吃过午饭了吗?毕竟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可以算得上是下午茶时间。说起这个加利巴地就来气,刚才女仆已经奉命送来了一次午饭,结果这货唧唧歪歪地说啥没胃口,不想吃,真作!也不想想自己又不是啥小姑娘,一天到晚吵吵嚷嚷着自己吃得少,胃口小,实际呢——吃的比他这个大男人都多!也不看看她们那丰腴的身材,吃得少,可能吗?百丽儿一听艾德里安还没吃过饭,就急了,忙问道:“她们还没送来午饭吗?”加利巴地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怎么没有,这小子说他没有胃口。”边说还用鄙视的眼神瞅着在床上挺尸的那小子。 百丽儿一听,这怎么可以,受了伤,还不吃饭。于是问道:“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艾德里安连连摇头:“不用特意去做了,我吃什么都可以。”加利巴地在一旁凉凉地看着艾德里安又变成了那温和无害的公子哥儿模样,一阵牙疼,刚才假意不吃饭,实际上是想逼着自己去给他的心上人解围,生怕别人为难他的宝贝儿,真是的,那俩女人明显就是有私房话要说,自己这个大老爷们儿怎么插得进去,好吧,也不是没有办法,可自己就是不想如了他的意,看到他一计不成又升一计,可还没待艾德里安爆发,他的小心肝儿就来找他了,看他那笑的贼贼的样子(实际上明明是很开心的笑的说,虽然嘴角上扬的弧度不是很大,但眼里的开心都满的快要溢出来了,至于贼,那都是主观臆测啊臆测),加利巴地心里又是一阵不爽,其实这都是这次会面,他明显感到艾德里安心里有人了,而且那人的位置比他重得多,在见到真人之后,他发现自己之前的感觉都算好的了,这家伙明显是兄弟扔两边,女人捧心尖,真是的,他眼里心里完全没有别人的位置,加利巴地算是见识到爱情的力量了。 百丽儿走出房间,让女仆送一些好消化、开胃的食物上来,伺候艾德里安(其实就是坐在沙发上喝茶啦)吃完饭后,百丽儿便让艾德里安好好休息,她则转身出去,让一个女仆带路,去找今天中午会诊的那些御医了,仔细询问了手术的过程,以及术后的保养需要注意的地方,提出了几点疑问和小见解。这才安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要静下心来看会儿书,但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精神一放松,没过多久,百丽儿就歪在软榻上睡着了。女仆进来轻手轻脚地将百丽儿手中的书取下,放在一旁,盖上薄毯,退了出去。 这一觉睡了很久,百丽儿醒来时房间里已经快黑了,她恍惚了一下,想到今天一天的经历,丰富的比以往一周还多。懒懒的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女仆听到里面的动静,敲敲门,进来后点亮了房间里的烛台,百丽儿看着幽幽的烛光,依然没有起身,懒懒地问道:“我睡了多久了?”女仆恭谨地答道:“公主睡了一下午,现在已经八点半了。”又接着开口:“国王陛下派过人前来邀请公主用晚餐,知道公主睡下后不让我们打扰,请您自行用餐。公主,您现在起身吗?要在餐厅用餐还是送到房间里来?”百丽儿让她们伺候着梳洗之后,到餐厅里用餐,此时偌大的桌子上只坐了她一人,虽然放了各色食物,身边只有站着伺候的佣人,百丽儿兴味索然,简单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接下来她到起居室里露了个面,和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就去埃莉诺老师房间陪伴她,很高兴看到她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埃莉诺老师与百丽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就像在家里晚间壁炉旁的消遣一样,百丽儿原本不是很好的精神也渐渐缓和了过来。埃莉诺看到她终于放松了神情,本想旁敲侧击打探下她对艾德里安的感情,但又放弃了:算了,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呢,只需要每天开开心心地就好,至于其他的,自会有自己和她的家人为她把关。于是,这一晚,就和她们在家里时一般无二地消遣了。百丽儿从埃莉诺老师房间里出来,走到艾德里安房门前,站定,抬起手,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转过身回房去了:她不是傻子,自然感觉得到艾德里安对她的感情不一般,而埃莉诺老师对这件事的抵触她也隐隐感觉到了,自己现在心里很乱,但也说不上原因,还是等自己静一静再去面对艾德里安老师吧。叹了口气,她心情不佳地回房了,没有看到的是,在她身后的转角处,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在她走后,一闪身进入了刚才她迟疑的那间房。 艾德里安听到“咔哒”一声响,加利巴地走了进来,他没有合上手里的书,只用眼神询问加利巴地有什么事。加利巴地看着他,打量了一会儿,正当艾德里安被他不明的眼神打量的不爽,正准备开口吼人的时候,他开口了:“啧啧,你猜刚才我在你房间门口看到谁了?”见艾德里安没理他,也不恼,自己接着道:“是你的宝贝徒弟,看她那个纠结哦,我都难受。”果然,艾德里安心下一沉,是她,听到加利巴地的打趣,他心中已然猜到是她,可是......她又为什么不进来呢?纠结?纠结什么?是她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心意了吗?想到这儿,他脸色一白:他并不想吓到她的,也不想让她为难,只想好好地守着她,至于以后,他只想顺其自然,果然是自己最近太得意了吗?被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他低着头,眼里一片晦涩,加利巴地看不清他的神色,开口道:“上次不是约定好一起喝一杯吗?既然你受伤了,那就我喝吧。” 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慢慢啜着,在沙发上悠闲自得地坐下,半晌,才打破沉静:“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五年一别,你从那个冷心冷清的男人居然也变成了温柔多情、患得患失的好男人。”加利巴地陷入回忆,他们第一次相见是在宫廷晚宴上,当时只有十二岁的艾德里安已经获得了在宫廷演出的资格,当时大家盛赞其天才之程度继承自其舅公沃尔夫冈·阿玛多伊斯·莫扎特,已经十四岁的加利巴地看着在那里安静听着众人夸赞的莫扎特,心中一嗤:再天才又如何,如果只会混迹宫廷,往返于达官贵人的府邸,也不过是一个技巧高超的乐匠罢了,可是他看过去,心中一惊:那个男孩虽然温文尔雅地笑着,但他的眼里什么也没有!是的,什么也没有。没有对于他们夸赞的洋洋自得,没有面对达官贵人的小意奉承,也没有对于皇宫奢华装饰的好奇欣羡。他的眼里什么都没有,仿佛站在哪里,面对什么样的人,对他来说都一样,关键是众人好似都没看出他温柔外表下的冷淡。 加利巴地眼里闪过一丝兴味:有趣的小子。当看到他演奏的时候,加利巴地被他眼中的神采吸引住了:这小子,是真的很喜欢音乐啊。赞叹过后,也就放到了脑后,他依然是众人眼中的花花公子,游戏人间,小小年纪就风流成性,比他的父亲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家感叹:公爵家的小子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姑娘呢!而他,也不时听到贵族们间流传的奥地利皇宫的八卦:除了最多的是曾经的巴伐利亚的茜茜公主——现今的奥地利皇后又到了哪里旅行,以及她与皇帝陛下的又一次争吵爆发,余下最多的,便是那个琴技高超的小子深受奥地利皇帝陛下的喜爱,经常出入皇宫,伴着陛下出游,也有猜测他与陛下的桃色关系的传闻,每次加利巴地听过都只是一呻,随即便忘,从不放在心上,因为二人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联系——他依然是他的花花公子,而他,也依然是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 本以为不会相交的二人,在命运的安排下,有了那样的第二次相遇——彼时,众人皆以为他又和某个风流俊俏的少妇偷偷离开慕尼黑,到某个乡下庄园快活去了,上流社会的贵族们说起他的八卦津津有味,每次都能流传出形形色色的版本,让人听之咂舌,为那群妇人的想象能力叹服。每个不在慕尼黑社交场上出没的女性都被YY成他此次绯闻的女主角,大家都为自己的分析能力和消息来源“真实、广泛”而得意洋洋,自命不凡。这,就是上流社会的娱乐!而事实上,他正受皇帝陛下的直接命令,成为奥地利与普鲁士战争中的一位普通军官——罗宾·凯恩茨上尉,他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在几场重大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很快便升至上校一职。 一日,浴血奋战,在部队走散,他孤身一人突出重围,逃至一户农家,失血过多,昏迷,恰巧为行至那里寻找灵感的艾德里安所救,而有所深入了解——艾德里安不是圣人!他自有心中的一番准则,他爱好和平,却也不惧怕战争,他认为人人平等,但对人性有深刻的理解,透彻的令人心惊,他热爱音乐,但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个世界单纯美好的如同音乐。总之,他,是通透的,淡漠的,却也有音乐家光明美好的一面。与他深入交谈,加利巴地总能有所感悟。且更令人称道的是,他,是音乐上的天才不假,同时,对于行军布阵也十分有天赋,在与加利巴地结识后,他曾提出过几个很好的点子,取得了重大成果,也避免了不少伤亡。而这些,加利巴地通过密信也汇报给了皇帝陛下,。皇帝曾想给他记上军功,但被他谢绝了,从此,在宫廷乐师的身份掩盖下,他也成为了军中智囊,不过身份及其隐秘,知道的人甚少。人们不会相信,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温文尔雅的清俊乐师,也会是战场上一计灭敌,杀人不手软的冷酷军官。加利巴地曾打趣他:“战场,激发出了你心中除了音乐以外的血性。”但依然不变的是他对人对物的冷清冷情,除了与他有过过命交情的加利巴地外,好像他还真没把其他人放在心中,就连家人,也没有交心的感觉,只是血缘关系而已....... 不过,现在一切都有了变化。加利巴地轻抚下巴,从回忆中拉回思绪,现在的他,只要碰到一个女孩儿,就眉也顺了,眼也柔了,原先的淡漠好像雾一样从脸上散去,心也不再冷了,变得畏首畏尾,患得患失,这,哪还看得出之前的冷淡模样?——除了和自己独处的时候,一想到这个,加利巴地就牙疼,不过转念一想,也说明他们二人的情谊没有改变啊。其实,在艾德里安不会受伤的情况下,加利巴地还是看戏看的很欢乐的,毕竟这一辈子,看到他这样的机会恐怕也只有这一次,可是又担心兄弟的恋情最终不能开花结果,只得一场伤心。所以,他必须搞清楚艾德里安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他才好应对。 想到这儿,他抬起头,对气定神闲的艾德里安说:“你对百丽儿是怎么打算的?”艾德里安凉凉地扫他一眼,仿佛在嫌弃他多管闲事,看的加利巴地一阵内伤:要不是你是我兄弟,怕你受情伤,我还懒得管这么多呢,只看戏多好呀。才道:“顺其自然。”听到这个回答,加利巴地不满了:“顺其自然,你不怕她永远只拿你当长辈吗?她不知道你的心意该如何?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吗?”“她现在还小。”“小?所以呢,你难道不知道王室的人早婚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吗?当年茜茜公主出嫁时也只有十六岁,你就不担心她在这两年里嫁人吗?而且,如果你真的想要娶她,就必须有长期抗战的心理准备,你们的年龄、地位、身份的差异会让这场婚事变得困难重重,如果她不确定是真的爱你,那么她会和你一起奋斗到底吗?”艾德里安抬起头,直视着加利巴地,目光灼灼:“可是我不愿意难为她。”是呀,这些问题他都有想过,可是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们两情相悦的基础上的,而现在,他已隐隐猜测百丽儿或许已经察觉到他的情感了,毕竟是他没有掩饰好,不是吗?艾德里安心里矛盾重重,既想要知道百丽儿的态度,又怕看到她对自己的躲闪、害怕,甚至是厌恶。罢了,承认吧,只有遇到重视的人才会这样胆小吧,可那又如何,爱她,自己早就认命了......加利巴地抬头还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好友那双眸子里闪过诸如沮丧、痛苦、坚定的种种情绪,话,堵在了嗓子眼儿,说不出来了。 最终,加利巴地放下酒杯,拍拍艾德里安的肩:“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的选择。”后就出去了。 这一晚,是雷雨过后难得的星夜,可是没有人有心思赏夜,在不同房间的床上,几人辗转反侧,注定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