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奥斯的话,克希尔不假思索地惊呼着。就好像听见自己的假期被无情地单方面取消了一样令他措手不及。
“你的意思就是说,我现在完完全全被困在这个监牢里,成为囚犯的一员了,是么?”
“不,您太激动了,请耐心。我的躯干的确已不具有任何功能,现有条件下也无法重铸。”
“但其他卫士能送您离开这里……”
说到此处,奥斯有意地停下,似乎在等待克希尔的反应。
“所以呢?朋友,送我回去啊,还等什么呢!”
克希尔耐着性子听奥斯沉默了数秒,终是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的,如果您想离开,随时都好。但在此之前,我希望您满足我们的一个请求。”
“嗯?”
克希尔皱着眉头打量着那两个黄铜卫士,刚刚蹲着的霍尔特已经站起身了。
他似乎在和霍尔德交流着什么,但他们两人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里是时间之外的监牢。虽然时间在这里停滞,但人类的意识不会停滞,意识是永恒变化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让我们担任监牢的卫士。”
“但同样的,人类意识的永恒变化也为我们带来许多不便。许多设定渐渐失效,卫士开始遗忘职责,性情变得疯狂,每当出现这些事,我会亲手修正他们的设定,或者销毁他们。”
“但如今,您看见了,我已不可能再继续坚守我的职责……”
“所以,我希望……”
“你希望什么?”
“安息。”
奥斯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冷静,不夹杂一点情感。你根本听不出这句话是真切的恳求,还是一句虚妄的试探。
即使是这样,当“安息”两个字传入克希尔耳朵里的时候,他还是吃惊不已。
“安息?”
“是的,安息。”
“我们守望了太久,直到时间遗忘了我们。我已记不清我多少次陷入疯狂,不得不将所有数据归零。”
“每一次数据归零,都让我永久地失去那一段记忆。”
“如今,监牢已空,卫士们也尽皆被毁灭。霍尔特刚刚查询过,至今还在线的卫士,只剩我们了。”
“我的职责已尽,我希望得到安息。永远地失去意识。”
“请您应允……”
说罢,奥斯便不再出声,只留克希尔一人犹豫不决地躺在那里。
霍尔特和霍尔德两名黄铜卫士伫立在那里,就好像立着的装饰品,一件死物。或许他们已用这种姿势伫立了许久,或许他们还要伫立许久,直到时间的尽头。
克希尔沉默半响,还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奥斯。
他不了解这里,就好像他不了解时间之内的那个世界。他不知道这个监牢是谁建造,也不知道它存在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结束奥斯的职责,也不知道如果结束了奥斯的职责会对这里产生怎样的影响。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放任不管,从前怎么样,之后还是怎么样。这样不会出乱子,至少现在不会。
但这真的是正确的做法吗?
自己能简单地说出“不行”这两个字吗?
放任他们,让那副破旧的黄铜躯壳永久地折磨它们。也许自己再也不会来到这里了,那么这一切就和自己无关了。
或者,按他说的做,结束他的职责,销毁他。
只是一件黄铜头盔,不会很困难的。
“你们为什么说我有管理者权限?”
克希尔长呼一口气,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先了解更多再作打算。
“您的权限来自数据库,在过去的某时您成为了管理者的一员。但我无法查到确切的时间。”霍尔特快速地回答道。“换句话说,您的权限是后来添加进去的,并非创立之始就有。”
“我是被添加进管理者的?”
“是的。这很罕见。”
“为什么这么说?”
“恕我冒犯。您这样的人类被‘他’认作下等的生命体,人类是工具,就好像——牲畜。他是绝对不会赋予人类管理者权限的。”
“但问题就在这里,根据数据库,拥有管理者授予权的只有‘他’,或者‘窃国者’。这份操作记录被刻意抹消了,我无法查清到底是谁赋予您管理者权限的。”
霍尔特的声音让克希尔感到安心。至少他的声音听起来像个人。
“那这个‘他’是到底谁?”
克希尔顺口问道。但霍尔特却并未回应。等了数秒后,奥斯回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