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恩最近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急切。
他和思影,虽然谈不上朝夕相处,但是一般来说,也几乎每天都能够见上面、说上话。
可是这样的相处,对他来说,已经觉得不够了。
这数月来,他深深的为她的气度、聪慧、见识,还有独一无二的气质所折服,他想要与她——朝朝暮暮,长相厮守。
他小心翼翼的偷瞄思影,她依然安静的坐在青石上,一双长腿蜷曲着折在胸前,出神的望着远方,乌黑的瞳仁似笼罩了一层薄纱,迷蒙而淡漠。
之恩执起她的手来,轻轻重重的厮磨她的掌心,“我都记得,可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思影收回目光,扭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眼下还有太多麻烦,我不想考虑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不着边际的事情……
之恩有点失望,一时垂首默然。
“如果……”好一会儿,他仍是不甘心,轻声的问:“如果有一天,所有的麻烦都解决掉了,你可以考虑……那些不着边际的事么?”
思影沉默的盯着他。他一双眸子满含期待,目光澄澈而炽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嗯。”
她垂下眼睫,避开他的注视——实在是经不住他的追问,她才不得不应了他,所以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好!”之恩又高兴起来,“就这么说定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去,把接下来要做的事规划一下吧!”
两人遂又各骑各马,往回赶。
之恩心里的事从来掩饰不住,骑在马上急吼吼的往前冲;思影不紧不慢的吊在后面。他冲出一段,一回头见把思影甩远了,又不得不折回来……如此反复,思影看在眼里,不由得唇角微扬。
“其实,”思影悠悠道,“情况虽然复杂,我的打算却很简单。长远来说,便是让我们的朋友越来越多,敌人越来越少,如此而已。”
“呃……”之恩有些犹豫,“其实我觉得……虽然如今朝中,是有很多人与我们意见相左,但敌人……似乎也谈不上吧。”
思影望了他一眼,试探道:“杨志远不算敌人么?”
之恩摇头,“虽然他落得如此下场,但也不必将他彻底否定,他执掌户部那么多年,也做过不少好……”
“行了行了,”思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摆手阻止他说下去,“那沈临渊呢?”
“沈公就更不是啦,”之恩笑道,“我知道,你是觉得他有私心。可谁又没有点私心呢?沈公是我的启蒙恩师,会一直和东宫共进退,若他都成敌人了,那还有什么朋友。”
思影默然,须臾,长吁一口气,兀自低头策马。
“殿下看谁都觉得挺好。”她没好气道。
她现在总算明白了,之恩一直以来对朝臣的宽宥包容,并不是她曾经以为的不敢动或是舍不得动,而是他始终以善意度人,身边每一个人,他总会发现他们哪怕一丁点的好处,并总是记着那些好处……
之恩愈发笑得深浓,举目远眺——此时雨过天晴,天边遥遥挂着一弯浓淡相宜的彩虹,沿途绿树枝叶润泽,树梢垂着晶莹的水滴,遍野都弥漫着泥土的清新。
更不用说身边还有让他一见倾心的佳人。
一切当然都很美好。
他愉快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思影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罢了,殿下自己考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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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影回宫不久,宋子诀便避着之恩,刻意跑来涤心苑找她。
一见了面,宋子诀遂开门见山表明来意,称之恩和姐姐宋梓墨已在帝后出巡前定下亲事,帝后一回来即会筹办婚事,在这之前,希望他们多见面以培养感情。
思影听得十分无语。
“又不是我与宋梓墨成亲,跟我说何意?”她没好气道。
宋子诀面不改色,“我早跟太子说过,他不肯,只好请你出面了。”
“我不会出面的,”思影道,“找别人去吧。”
宋子诀气闷。其实他根本就不指望思影会真的去说服之恩跟梓墨见面,他不过就是找一个借口,来试探她心中所想,顺便聊一聊朝中的情势,未来的打算……他尚存一丝残念,想要接近她、亲近她。
宋子诀咬牙道:“如果你对太子没有什么越矩的想法,你就该坦坦荡荡的转达!何必畏缩?”
“我对太子没有想法,”思影眉心紧锁,“我也不会转达。你要怎么想是你的事。”
她还和从前一样,说话冷漠决绝,无任何商量的余地,三言两语拒人千里。
他很久没有这么近的看着她了。她还是那样美,不,应该说更美了。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晕,以前是没有的;发髻随意的挽着,散落下几缕碎发,以前似乎也不是这样的;还有她的肌肤,白皙中……仿佛还散发着光彩,以前有么?
她的眉眼,她的唇她的发……一切都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却永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