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京郊翠微山别院。
翠微山冬天也下雪,跟燕然山比起来,却小得多。
一棵落尽叶子的秃树上,跳下来一个女孩,女孩有意让树枝摇晃两下,洒下一阵积雪,女孩缩着脖子咯咯笑着躲开。
这女孩就是燕然山上的小熊怪,如今她叫狸猫儿。这名字是她现在的爹爹给起的。
狸猫儿玩够了雪,看着天色不早,便对着身后林间长啸一声。
不多久,就听见林间远远传来回应,“嗷……”,这声音听起来浑厚凶猛,果然,一眨眼功夫,灰暗色的林木之中窜出两个斑斓的身影,棕黄色的毛,全身遍布黑色的圆斑,是两头漂亮的小金钱豹。
这两头小东西,比起一年前在燕然山时,已经长大了不少。看到狸猫儿,便将她扑倒在地,一头往她怀里蹭,一头伸出舌头舔她的脸。
狸猫儿笑得喘不过气来,边笑边说:“吃饱了吗?玩够了没有?我们该回去了。”
其实说起来,狸猫儿学说话不过一年时间。那时,她被人带回京城之后,便一直待着这个别院里。以她这一年来跟人学到的学问,她勉强能够概括一下自己的平生经历。其实,爹爹替她概括起来更全面一些。
爹爹的话是这样的。狸猫儿自打记事起,就在燕然山。喂她长大的是一头母金钱豹,换做人的立场,应该是说她的养母是头母大猫。后来,这头母大猫寿终正寝。
狸猫儿再次变为孤儿后不久,就遇到另一头母大猫,她们一起狩猎,相处的不错,勉强组成一个家。之后,这头大猫怀孕产崽,为她生了两个弟弟。再之后就是,人来了,趁着她们外出狩猎的时候,偷走了家里的两个孩子。她们跟人打,没打过,就被捉了来。
狸猫儿搜尽脑袋里的记忆,觉得爹爹的概括基本算是正确。
不过,有一些她没有告诉爹爹,别人也不知道。她在燕然山其实也见过人,现在想来八成是猎户,她偷偷跟着他们,见他们生火烤肉吃,她便也学来,觉得比生的好吃多了。她想,她应该是聪明绝顶的人。
一人两豹打闹着往回走。听说,人都有名字。这两头小豹子,狸猫儿也给起了名字,叫花兄和花弟,他们的娘亲,狸猫儿唤作花姨。
翠微山别院是皇家的围场,将各种凶禽猛兽捉回来放养在山上,整座山围得严严实实,却是围而不猎,只等哪天圣上来了兴致,被侍从和训兽好手们护着,来实地观摩游乐一番。
故此,花兄和花弟在山上有巢穴,而狸猫儿住在山下的人住的庄子里。行到山腰,一人两豹分别。狸猫儿挥挥手,一个人下山去。
还没走到家,狸猫儿伸着脖子嗅嗅,爹爹的气味。其实,狸猫儿做回人一年了,鼻子都没有以前的一半好使。
李头儿站在狸猫儿的闺房门外,看着自己的便宜闺女一蹦一跳的回家来,不由暗叹一口气。
自从去年从燕然山回来,李头儿就多了一个女儿。有时夜深人静、思考人生之时,李头儿不止一次反省,这样的麻烦事,自己到底是如何招惹上的。
唉,要说这都怪隆王爷。李头儿也只能这样暗自在心里稍微埋怨一下。
记得那时,隆王爷问他:“李头儿,不知你成家了没有?”
李头儿受宠若惊,还以为王爷要给说媒,便笑道:“劳王爷费心,小的贫贱之人,蹉跎至今,还未谈婚嫁。”
“哦,不知李头儿春秋几何?”隆王爷关切问道。
李头儿道:“王爷,别院中人抬举小人,叫小人一声头儿,其实小人年轻着呢,才……还差两年才到不惑之年。”
隆王爷看起来很满意,笑道:“李头儿啊,像你这个岁数的人,闺女都得老大不小了吧!”
李头儿只是傻笑:“呵呵……那王爷您看……”
“本王看不如这样。”当时小隆王爷指着旁边窝在雪地上睡觉的小怪物,毫不留情道:“这个女孩儿,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就给你当女儿养吧。女儿好啊,养大了是爹爹的小棉袄。”
李头儿看着眼前几乎要蹦哒到自己脸上来的小棉袄,心里的愤恨还没涌上来,便如往常一样,被自己压下去了。
“爹爹!”狸猫儿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