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5章 造化(1 / 2)代罪丫鬟与君同首页

造化弄人。他仍是他,而我,竟不是我。

薄被在我手中,整平。玉枕,端正摆好。

独孤懿走到我跟前,抬了双臂。

行径,坦坦荡荡。

“小女子与轩辕公子无染。请爷明察。”说得再多,他也未必会信。何苦解释,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我的眼中,滚动泪光,非肌肤之疼,乃心受伤。

独孤懿伸手扣住我下颚,望向我眼眸,欲看进我眼底,却遭我泪光遮掩视线,瞧不出他要的结果。

“那你为何跟着他走了大半个大漠?还被人颂为一对神仙眷侣?”独孤懿一再逼问,拖着我,跪在他脚边。

神仙眷侣?花名而已。

他既不信我,我又该如何解析?

眼角滚落泪水,流淌脸颊。

独孤懿烦躁地伸手,为我拭去:“这里不必你侍候,等想清楚了,再来见本宫。”

想不清楚。我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我思量着,欠礼。

他之住所,非我之归宿。

度一宿,只需巴掌大之处。我规矩离开,也倒奇怪,竟无人将我阻拦,任我出了太子宫。

迎着冷风,踏着碎石子路,我落寞地回到冷宫中,那间我仅住了一宿的屋子。

摸摸床褥,淡然而笑。这可能就是我今生的归宿。

关了门,掩了窗,寒风瑟瑟绕梁。

裹紧薄被,牙关作响,我缩在床沿,努力闭眼。

“吱嘎”,门响。

我懒得动弹,既然风吹得如此之紧,又何必将它赶走。我的心都是凉的,比这周围的空气,更冷。

“你倒清闲,本宫让你退下去。你直接窝回冷宫。”独孤懿反手带上门,踏着从破窗户透进的光亮,来到我床边。

“奴婢知错。”

没有给他掌灯,是错

没有参透他之心意,是错

害他大半夜地来此,兴师问罪,更是错。

做,是错

不做,亦错。

月,太黑。

屋,无光。

我瞧不出他脸色,看不透他心思。

他给的温暖,在次日我睁开眼眸时,化为乌有。

空荡荡的冷宫,寻不见他的身影。

我呆在冷宫,虚度光影。粗茶淡饭,常常过了时辰,才被送至。

约莫过了三五日,杨公公过来寻我:“龙倩,跟杂家走吧。”

我理了衣襟,整了挂裙,跟着杨公公又一次,回到了太子宫。

我被分到一间单独的小屋,这间屋仅临着太子爷的寝宫,不远处便是杨公公的居所。如此的安排,是太子爷太有心,还是杨公公会错了意?

我不得而知。

“皇后娘娘驾到!”院内进了凤鸾,杨公公听到传唤,赶忙碎跑,相迎。

我诧异,就地落膝。我朝没有皇后,何时添上了的?难不成是我身处大漠之时?

“皇后金安。”我跟着众婢女行礼,叩拜。

“太子爷不在宫中吗?”熟悉的女声,飘至我耳畔。

我不禁偷偷抬眼,怎的会是她?她何时嫁于了皇上?

上回见她,距现在不过数月,人事变迁比光景更令我哗然。

从前,我与她促膝而谈,今日,她竟成了一朝之后。

我沮丧低下头,看着她的罗裙缓缓向前移动。

为何南宫家送了个芯妃给独孤懿,又将当做男儿养大的枫千金,给了皇上?

南宫枫中意于独孤樊,怎的今日,她竟做了他的母后?

我为南宫枫心碎,滚动在眼眶中的泪,不慎滑落。

“太子何时回来?本宫与他有几句体己话,要说。”南宫枫被迎至正堂,端庄落坐。

我依旧站在门外,列于侍女之列。

“回皇后娘娘话,太子爷估计一会就该回宫了。”杨公公小心侍奉南宫枫左右,规矩回话。

“嗯。”南宫枫端了茶盏,捻了杯盖,抿了茶汤,不语。

举手抬足间,皆显大家闺秀之范。瞧不出当日,与我在碑林对天盟誓,非独孤樊不嫁之状。

“太子爷回宫!”为独孤懿打点的小公公,尖锐的一嗓子,引得我翘首。

迎来送往,我皆跪拜。

独孤懿整整仪表,抖了朝服,进了正堂,待侍奉堂上的杨公公摆了蒲团,叩拜:“儿臣参见母后。愿母后金安。”

我曾听南宫枫说过,她虽与独孤懿不熟识,但也认得。昔日儿时的朋友,今日竟以这种情景相遇,身为奴婢的我,未来可想而知。

“本宫与你父皇惦念着你开枝散叶之事,你虽有妃嫔,但无人为我朝诞下皇孙。依你父皇之意,入冬前,便为你再选妃嫔。”南宫枫不喜不怒,一派皇后庄重。

“儿臣叩谢父皇母后之恩典。目前以国事为重,选妃之事等过了这冬,再议。”独孤懿断然拒绝,却规矩地从一旁的侍婢手中,拿过暖手炉,恭敬递上。

“也罢。本宫只是来传你父皇的话,此事该如何处理,本宫还是建议你,听你父皇的。”南宫枫眼中平静,整了裙袍,起身。

“送母后。”独孤懿跪拜。

我跟着太子宫的奴婢们一起,走在独孤懿身后,将南宫枫送入凤鸾。

目送她远去,回眸间,撞见独孤懿的眼神。瞧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敢多看,慌忙将目光,移开。

“倩丫头,还傻愣在这,赶紧到书房侍候啊!”杨公公最是灵活,周到得令我恐慌。一句话,给了我去处。

“是。”我朝他见礼,跟在他身后,步入书房。

杨公公焚了香案,便规矩地退到我身旁,站定。

“杨公公,父皇要为本宫选妃。依你之见,此事能拖多久?”独孤懿眼眸深邃,看了看我,继续道,“本宫推到过了冬,也不知皇后与父皇商议,会得出怎样结果。”

“依老奴之见,应立刻完婚。”杨公公上前一步,恐是觉得迈得太大了些,有稍稍缩回了一丁点,扭头朝我递了眼神。

我不解地微微一愣,欲退出书房,便向门边走去。

“倩儿,你站在门边,瞅着门外,便好。”独孤懿瞧着,我的手已触及紧闭的门,赶紧吩咐。

原来他们是要我放哨,如此愚钝的我,真的难以在宫中立足。苟且偷生,已是万幸。自嘲中,见了礼。

“为何本宫该立刻完婚?”独孤懿显然排斥这次选秀,征询地看着杨公公。

“依老奴拙见,枫皇后之所以成了皇后,乃是太子爷攻克蒙古,兵败。朝中重臣立刻反戈,扬言欲废太子爷,另立樊王为太子。无奈,樊王重病。宫中御医均诊不出结果,立储之事才暂且作罢。南宫家有个将来太子爷登基的贵妃人选芯妃。这南宫枫本应是留着的,倘若樊王爷成了事,便许给他。不料樊王爷病了,打着为我朝冲喜之名,南宫老臣就将南宫枫送给了皇上……”杨公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稍稍一摆。

独孤懿则拧眉深思。

站在门边,放哨的我听得心寒。南宫家何其显赫,南宫家的女儿竟也是家族的棋子。

好端端的南宫枫错失姻缘,虽贵为皇后,可皇上已年过五旬。

她本与独孤樊有情,却,偏偏成了他的母后。

女子之命,何其悲哀。

而我这小妾所生的丫头,就更难在世间立足!

“罢了,本宫赶明就叩谢圣恩。”独孤懿摆了摆手,示意杨公公不必劝解,他已自有主张。

或许是政务太繁重,独孤懿今日的膳食,仅用了不到平日的一半分量。

然,饮了一坛酒。酒过三旬,便困乏得紧。

杨公公领了几个小太监,将摇晃的独孤懿搀回卧房,又转身出外寻我。

见我规矩立在宫婢之列,一声惊叹:“我说倩姑娘,你怎不知找活干?傻愣在这!害哀家好寻啊!”

我?我除了是太子爷从前的妃嫔,为他暖床,还能做什么?

如今,他的寝宫中,有无数的下人。找活干,怕是另有文章吧?

我见杨公公一副焦急之状,硬着头皮跟随。

“你们几个下去吧。倩姑娘,去焚香。老奴少说一句,你们这些人就竟给哀家偷懒……”杨公公嘴特别的碎,仅有我知道,他这看似无足轻重的铺床公公,实则最称独孤懿的心。

我揭了香炉盖,却寻不到龙檀香,环顾四周,半点香的痕迹都没。

眼见那些服侍太子爷寝宫的宫女和太监,已大半退出。唯独我,拿着香炉盖,发呆。

“吱嘎”,这房间除了我、杨公公,就只剩床褥上酣睡的独孤懿。

杨公公从衣袖中,取出了我寻不着的香,擦了火石,点上。

我惊讶于他做事的周全,盖上香炉盖,正欲退去。就见他先我一步出了房,反手将门带上。

“爷,你说什么,倩儿没听清楚。”我听清楚了,只是不解,希望他能解清楚。

这回换做独孤懿沉默,他的呼吸声越过我头顶。

“倩儿,回你自己房间去。”我睡意朦胧,被他唤醒。抬眼望向他,只见他眼眸紧闭。

他对我可有情?我难以参透。

或许,这样躺在他身侧,还会再有……

独孤懿却在我关上门之时,从床褥上坐起,侧耳聆听我关门之声,无奈叹息:“为何你姓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