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一同被抓的女子，惊吓中，闪开，以求避让那满身的血迹。

唯有我，一动不动。只等穆罄靠过来。

“穆罄……”蒙古兵刚刚退到一旁，去花天酒地，我颤抖的手便揪着衣袖，为他擦拭脸上刺目血迹。

我豁了出去，不顾一切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哀求：“官爷，您若能放了我哥哥，小女子定当听话，愿凭官爷处置。”

在宫中，穆罄与我的情意，我无意为报。

我能在民间偷活，也是他于送亲那日偷将我放走之故。

白日行路，夜里因他身上时常发热，服侍于左右。

至于我的命运，早已与阎王般的蒙古兵做了交换。所做一切，只求穆罄能活过来。

遗憾中，我们抵达了蒙古驻军安营扎寨之所。

穆罄被扔进了奴隶圈。我则被拖进了红鸾帐。

怎的是他？独孤懿的军队与谁作战？

昔日的和亲大使，今日的……

“送到我营帐中。”我的脸，能感受轩辕苍说话间，飘出的酒气。

我不敢苟同。

竟盼望独孤懿能将蒙古的营房，攻克，即便烧得片甲不留，也让我死得干净些。

营帐中，只有雄伟红烛“噗嗤”作响。外面的歌舞声，惊风喝雨，一场欢庆，在深夜结束。

营帐的幔帘被撩起，手脚不能挪动的我，惊恐中挣扎。

“嗯嗯嗯……”口中塞着布条，我不能言语，含泪的眼向他祈求，求他放了我。

轩辕苍放下幔帘，扬声吆喝：“这娘子不错。你们去告诉我王兄，本王很满意。”

绝处逢生，竟是这般滋味。古书中学到的字句，我一一身临其境感受。

心，疼得麻木。感激的话，也忘了说。

冲着他的后脑勺，点头。

“末将这就去禀帅爷，由他定夺。”在帐外叫唤的男人，应声后，奔跑着离开，脚步声传入我耳中。

我长叹一声，轩辕苍也放开我柔夷。

“多谢王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惊恐未定，周身犯冷。一句感激之余，竟说得起气喘吁吁。

我最盼望独孤懿救我出苦海，没想到，竟是和亲时，无意结识的迎亲侍者轩辕苍给了我生机。

“五王爷，那个草原大王说，他不介意，非要瞅瞅我们大帅大夸特夸的小娘子，何模样。”先前在帐外说话的男子，已折回，带来的消息，令我愕然。

“我去吧。”横竖一死，何必连累旁人？

“不。本王去会会他……”轩辕苍起身，自始自终，都没再睁眼，直至将华服披上。

正欲迈步，就见一身着貂皮、满脸胡子的男人一副醉态，摇晃着撩了帐帘。

我心惊，难道这来人就是草原之王？

“本王…看看你的…小娘子。”男人摇晃，抬起的手，划了个弧，幸得一旁士兵相扶，才免去了他的踉跄。

轩辕苍站在床边，微扬下颚，神情傲慢。忽而，脚下生风，伸手拨出帐壁挂的宝剑，“哐”一声，利刃出鞘，寒光一道。

那酒醉的男子，竟冲到剑前：“敢对本王无礼？兄弟们给本王活捉了这畜生。”

我不敢动弹，只能瞧见轩辕苍的背脊，也能从帐内压抑的气氛感受，这对面而立二人，正比试威严。

我暗自期望，轩辕苍胜出，以免去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厄运。

虎皮被下的手，揪成小拳，发凉的肌肤，汗毛林立，甚至呼吸都不匀畅。

然，我只能等待，等待像煎熬，熬掉我所有耐心，熬得我胸口压抑。

“五皇子，代王，勿动气。”讨好的献媚声中，说话的蒙古官员小心地将轩辕苍拿在手中的宝剑，套上了剑鞘。

被称作大王的男子，像是动了肝火，一把揪掉了头上的貂皮帽，甩在地上。

张弓拔弩，各自为营。

然，我竟做不了自己的主。

独孤懿你在哪里？若我真的失了清白，你又能如何……

轩辕苍猩红眼眸，瞪着发狠的草原之王，终因调解的蒙古官员一句：“五皇子，若您和您带的军队想顺利进出垛边拉草原，下官还是请您不要为难草原之王。垛边拉一带，可都是他的领地。”手中的宝剑，松动，无力垂下。

我一刻也不敢大意，关乎洁与不洁，令我的心，高悬。

只见轩辕苍双肩无力，一滴泪滚落我眼眶。

罢，他已为我做到如此，足矣。

谁会为一个女人，坏了自己的势力？

“来人，把这姑娘送到大王的营帐中。”蒙古官员扬声冲帐外，吆喝。

我任眼角的泪，无声地淌。看着轩辕苍，迈着蹒跚的步履，越过二人，撩帐帘而出。

他会赢得天下，若他欲夺天下，但他不会是任何女子可托付终身之人。他爱兵用将，唯独缺了怜惜之心。

草原之王和衣而卧，始终未正眼瞧过我。只将虎皮被搭于腰间，闭目歇息。

我听到雷鸣般的呼声，安下心来，却因跪得太久，直不起身，索性蜷着身子，挨着床脚，合目。

呼声如雷。

帐外的风加紧了的脚步，冻得我从脚跟，凉到手心。

我睁着言，听着酣鸣声伴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守到三更。终，在疲惫中，遁入梦境。

“起来，为本大王打洗脸水去。”迷糊之际，我双肩被强有力的手，扣住。

我在摇晃中，醒来。

本就挽得疏散的发髻，变得凌乱。

安然度过一日，我心头庆幸。然，喜悦之情，竟被我遏制住，揉入声音：“民女这就去。”

“嗯”草原之王，鼻音出气。自己枕了，看不出是何动物毛皮相拼的华服。

帐外站岗的士兵，因我步履不稳，忍不住道了句藐视之语：“这小女子真不错。”

轻蔑的戏言，令我恨不得冲向他们，抱着粉身碎骨的决心，用夺来的刀，与这座军营的蒙古兵，和他们所谓的尊贵来宾，拼个鱼死网破。

我扭头，盯着士兵腰间的佩刀，驻步。

“哼！”蒙古兵伸手附上刀柄，轻轻一抽，让锋利的刃部分从刀鞘中，露出，冲我瞪来。

我终没了勇气，幽幽哀叹，径直朝井走去，为吩咐我的草原之王取水，

“穆罄”我瞅见了抱着马料，从井边走过的穆罄。

他看起来好了许多，匆匆加大迈步，以不经意制造巧遇。

“倩儿，你还好吧？”穆罄驻步，看着我的眼，满是担忧。

“还好。”我也只能算是还好。苟且偷安，前一刻，不知后面的事，会怎样？

“他们有没有对你……”穆罄垫了垫怀中的草，忿恨的眼在四周扫了一圈。

我心知，他问的乃何意，摇摇头，丹唇轻启：“目前……”

“干活干活！你们这些奴隶只懂吃，干起活来，拖拖拉拉……”要求“严厉”的蒙古士兵，扬起手中长鞭，对着与我才聊了几句的穆罄背部，就是一鞭。

穆罄眉峰急皱，咬紧牙关。

我看见了穆罄眼底的恨与忍耐，那样的鞭刑，连声音都令我寒得彻底。

穆罄走开了。

我瞅着他的背影，握紧了拳。

我手中的铜盆颤抖，冰冷的井水不自觉中，泻出了盆壁。

我将被几经转手，不得而知。但我确信，我一定要逃。

“哈哈哈……”草原之王朗声大笑，卷了袖，接过我递上的，拧了水帕子，“被五王爷那么一闹，没了心思，还劳烦大人与你们大帅说一声，我要带她回山寨，独享。”

被他送走，我将遁入红鸾。

跟他离去，也清白不保。

我从他眼中，看见了冷漠，仿佛他是座冰山，寒得彻骨。

“哦？大王说得是。这小娘子的去留，大王只管决定就好，不必与我家大帅为一个女奴多言。”蒙古官员满不在意，只是趁其不备，揪了一把。

“哦！”我被突如其来，惊得低呼。

“还不快去收拾本大王的东西？半个时辰后，你便要随本大王离开此处。”蒙古官员的小动作，逃不脱草原大王聚焦的目光。然，他不动声色，编派我些事。

我告退到一旁，忙碌。心中暗自琢磨：我离去后，穆罄是否容易逃些？思量着，如果将此消息通传于他。

故作忙碌中，听到了蒙古大王的再次吩咐之声：“东西若收拾好了，就过来给本大王捏肩。”

我应了声，罗裙袭过脚边的地面，走到草原之王的身后，站了，伸手附上他的双肩。

竟让我嗅到了隐约的龙檀香。我何其熟悉此香！

那龙檀香乃宫中的皇上和太子储君们所用，怎的一个山野匹夫也熏这价格不菲、且禁忌颇多之香。

手中随意揉捏，力度随意。

草原大王毫不在意，竟在我的手短暂性休息之时，起身：“时辰到了。”

草原大王不冷不热提醒，已到她及她带来的军队离开失之时。

我连忙后退，拎着为他包起的随身之物。

蒙古大帅殷勤相送，将一旁士兵托盘中的酒杯，递与草原之王：“大王，希望再见面时，您已与我们亲密无间。”

草原之王仰天大笑，笑声入了我耳，竟觉一片哀嚎。

片刻之后，这军营的大帅便亲自到了草原之王营帐，与他亲昵道别，还将他扶上了战马：“大王，我们很期待与您的合作。”

“哈哈哈……”草原之王笑声阴森响亮，“本大王回去琢磨，但可以预告，我们的相处一定不一般。”

站在马边的我，懒得理会这些人的假意深情，四处张望穆罄身影。

穆罄不在视野，我自觉心头孤寂。他是我此行最念叨之人，如此匆匆一别，或许今生无缘。

“啊！”腰间的一双手臂，将专注寻亲的我，抱起，一声惊愕，令送行的蒙古元帅不悦。

“好没规矩！”大帅显然对我的惊呼，反感。

我已在他的说话间，被草原之王环腰抱上马背，置于他胸前。

我紧张地向前凑了凑，避开背脊与他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