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瀚哑口无言,只是轻轻拭去她眼角不停掉落的泪,眼中的歉疚令人动容。
“你打碎了我的心……爹也逝世了……我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不让我死?”明明是为了明哲保身所做了必要表演,只为了引起皇帝更深一层的愧疚,好为将来铺路,可心情的反应似乎已超出了表演应有的界限,其中揉杂的真实情感却令她一阵阵心悸……
“若妍……是我错了,我不该让嫉妒冲昏了头脑,我不该怀疑你,我让你受苦了。”曹瀚微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她泪流满面的绝色面庞,“不许再说死字,听见了吗?你会长命百岁……若妍,我爱你……”
也许他真的爱惨了齐若妍,他的表情像是个被吓坏了的孩子,这一点值得利用……
“你爱我?”殊月凄楚而笑,怀疑的心思不言而喻,“你爱我怎么会怀疑我与别的男人私通?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的轻易相信不知什么人偷偷塞在我枕下的信?怎么会如此残忍的对我……”
“若妍,你可以怪我,可以怨我,但不可以怀疑我对你的爱……”轻柔的拂开她额头的碎发,已经冷静下来的曹瀚隐隐觉察这次之事必是有人精心策划的,此人的目的难道就为了要让他误会若妍?
“就算你真的爱我好了,可你知道后宫之中多少双眼睛是紧紧盯在我身上的吗?你知道你的爱只会给我带来灾难,只会让更多的人每日盼望着看到我的死亡吗?”
事实的确如此,也并不是每一次她都能幸运的像在凤翔宫那次一样全身而退,或许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倒在那些射向她的暗箭之下……是时候借他的手,让那些深宫里寂寞无聊的女人们对她有所忌惮了。
“滟妃和容贵人她们对你做了什么?”曹瀚眼神瞬间冰冷,难怪她们要齐齐称病,原来是做贼心虚,那封让他误会若妍至深的信说不定也是她二人动的手脚……
“朕要治她们死罪!”
“别治她们的罪,她们并没对我做什么……”深知求情对于他来说根本无用,她心底阴沉的笑了,如果她们两人因她而死,在后宫之中该起到很好的震慑作用吧!
殊月精神不济,勉强说了这么久的话,早已累了,话还没说完,已不由自主的昏昏然垂下眼帘。
“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曹瀚却以为她善良到连陷害她的人都不忍心去责怪,心里对她更是疼惜万分……
过了年,转眼到了来年二月,乍暖还寒的天气,阴冷而又潮湿,整个后宫也像这笼罩着阴霾的天空一般,始终不见晴日。
这些日子以来殊月足不出殿,不去理会皇帝在后宫里掀起的疾风厉雨,只安份的待在清阳宫里休养虚弱的身体,精心调养之下精神渐足,人也微微胖了一些,更显得柔光焕发,于清灵之中透出一股娇艳来,就连揽镜自照时也常常为这绝俗的美丽吸引得怔了神。
半个多月前,前线大捷,与国纠缠了大半年的战事终于以景国的胜利而告终。
今日是征战将士班师回朝的日子,皇帝亲自出迎,稍后进行论功行赏,晚间还要举行庆功宴,所以他会回来的很晚,这些皇帝早早就告诉了她。
最近皇帝改变了许多,表现在他告诉她很多以前根本不可能让她知道的事,包括他每日的行程,要见什么人,国家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哪件事让他烦恼,甚至有时候会询问她对某件事的看法,当然了她不会傻的真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但有两个话题即使她提起,他也闭口不谈,一是滟妃和容贵人的处置结果,另一个则是当她问起过去的事时,他只会说些与他有关的,一旦涉及到林焰他就绕过不谈,她也聪明的另换话题不提。
凭良心说,她感受的到皇帝的用心,他是用他的真心对待着她。
他对她的体贴,对她的在乎,对她的呵护,一点一滴的沁入她伤痕累累的内心世界,带来诱惑人心的温暖,这让她怎么还能殊月封的住那越来越柔软的心呢?
可怕的是想起焰的时候越来越少,她时常陷入矛盾之中,于是不得不时刻记着要提醒自己,他爱着的是齐若妍,不是她,她只是个暂时存在的替身,终有一天时机成熟了,她会离开,到那时他们会成为两条平行线,永无相交的可能。
无所事事久了,人就开始变得越来越懒散,吃了睡,睡了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是极度消磨人意志的,有时候她会想,自己要是真出了宫,在这男尊女卑的世界一个女子该怎样自谋生路呢?好像有点难……
难道去她要重操旧业干回老本行?别开玩笑了……
“小姐请用茶。”绣儿奉上一杯香茗。
殊月接过青玉茶盏浅浅抿上一口,望了低眉顺目的绣儿一眼,虽然还是摸不透她的底细,但这丫头不是皇帝的人是可以肯定的,细问过后也确定蔚封旗的信也不是她做的手脚,所以绣儿现在成了她了解宫内情势的唯一媒介。
听说皇帝虽未治滟妃和容贵人的死罪,但已下旨除了两人的份位,因为李公公突然病死,她们两人被贬为淑媛宫的洒扫宫女顶替李公公服侍那个装疯的贵妃去了,弄得淑媛宫现在整日里热闹非常,而滟妃的妹妹静妃见恳求皇帝无用,便总是在皇帝不在清阳宫的时候来求见她,大概是想求她帮着求情。
静妃是皇帝曾亲口夸过“静若止水,惟宁朕心”的女人,她倒是很想见见这个据说让他觉得心里安宁的女人是怎样的天姿国色,但宫人们拦在外间隔绝了消息,如果不是绣儿,她可能还不知道静妃的存在,也不知道是宫人们会自作主张,还是皇帝有命在先,今天皇帝回来的不会太早,她要是来了,正好可以会会她。
殊月瞄了眼外间,递给绣儿一个她是不是又来了的眼神,得到肯定的示意之后,她搁下茶盏说道:“整日待在屋里闷的很,也不知道御花园的桃花开了没。”
“小姐可是想去御花园赏花?”
殊月不置可否的轻嗯一声,起身就往外殿走,迟了就怕宫人们先她一步请走了静妃,她不是又见不上了?
“来者是客,你们为什么要请人家走呢?这位是……”殊月的出声阻拦正扶着一个身穿浅绿衣衫的女子出门的两个宫女。
“小姐……”锦红急急的追出来,见殊月已经看见了静妃还在问她是谁,忙说道:“小姐,这位是宣宁宫的静妃娘娘。”
“宜柔见过……小姐。”静妃挣开强行把持着她的宫女转过身来,随着锦红称呼殊月为小姐,却不知该如何行礼,气氛显得有点僵硬。
“静妃娘娘,小姐身子虚弱不宜见客,您还是请回吧!”锦红急道。
“没事,我正要去御花园赏花,不知静妃娘娘可愿随我同去?”静妃并非绝色,与齐若妍相比相差不少,但浑身上下却流露这一股恬淡清雅的气息,犹如一潭微泛涟漪的池水,幽静而不扰人,难怪皇帝会说她静若止水,她的确有一种安宁人心的特质。
静妃微怔之后略带喜色的说道:“宜柔愿随小姐同去。”
“小姐,天气潮湿,风寒阴冷,不宜赏花,不如等天晴日暖再去御花园如何?”锦红忙出声劝到,让小姐见到静妃已是不妥,若再让她伤了风,皇上必会严惩他们照顾不周。
“也好,那请静妃娘娘进来喝杯热茶说说话总可以吧!”殊月对赏花也不是真感兴趣,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改了口。
“这……”锦红犹豫不决,万一静妃娘娘说了什么不妥的话惹的小姐犯了心痛病,他们可担待不起,“皇上说了,小姐不见客,静妃娘娘请回。”
意料之中的答案,殊月状似无奈的向静妃望去,锦红的话说的不敬,静妃却已恢复到原本的恬淡态度,不惊不怒,只带着略显遗憾的表情告退低头离去。
望着那抹渐渐远去的淡绿背影,殊月暗忖:她的确有些与众不同,一般的宫妃怎能容忍宫人对自己如此不敬,难怪皇帝对她的评价会那么高……
很晚的时候皇帝才回来,殊月侧躺着透过朦胧的帐幔静静的望着他轻手轻脚的宽衣解带。
呼吸间有些淡淡的酒气,他喝了酒,脸膛微红,神色却是难得一见的高兴,这也难怪,两国之战,景国最终获胜,这可是他登基以来取得的第一场胜绩呢!
曹瀚掀开垂落的帐幔却见殊月睁着双眼,毫无睡意的望着他,急道:“怎么还没睡?”她的病最忌劳累,现在二更都过了,她怎么还没入睡,这对她可不好。
“我睡不着。”
“怎会睡不着?”曹澈一凝神,似是想到什么,皱眉不悦道:“是因为日间见了静妃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