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声附和,凑趣的说着奉承话。
皇上对这位废后从最初的恨之入骨到如今的疼宠无比的过程,他们可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前不久各州府进献上贡,庆源府进贡了两顶极为罕有的雪貉皮帽,太后已逝,也就意味着宫内除了皇上和皇后之外谁也没那福气享用,是以昨儿见皇上赏了这顶雪貉帽给她,他们心里就开始猜测,这怕不是要复她后位的前兆吧!
殊月摇摇晃晃、头重脚轻的出了殿门,深吸一口甘冽清新中充溢着一丝淡雅梅香的空气,她猛地冲下白玉阶梯,想要踏足那片宫人们尚未来得及扫去的洁白,谁知脚下一滑,噗通跌入厚厚的积雪中,激起一片雪雾。
奴才们被吓了一跳,咋咋呼呼的赶上前去扶她。
殊月忽然玩心大起,爬起身随手揉了两个雪团就朝奔上前来的奴才们扔了过去。
“哎哟……”有人中标惊呼。
“来来来!你们陪我打雪仗!”殊月手里抛着个雪团笑着招呼道,最近除了吃就是睡的,再不活动活动自己都快废了,小小运动一下,这身体应该能吃得消吧!
打雪仗?奴才们没人敢响应,心说万一不小心伤了她,那还不小命不保啊!
“都还傻愣着干什么呀!还不快陪小姐玩儿呀!”路三见她兴致很高,心情颇好的样子,也不敢扫兴,皇上交代了要想尽办法哄她开心的,还是先顺着她陪着玩一会再赶紧哄她进殿的好,皇上应该不会来的这么快吧!
说是打雪仗,可谁敢拿雪团往她身上招呼呢!奴才们也就只有左躲右闪挨砸的份,殊月玩上了瘾,完全把他们当成了活动的靶子练着手感,顺便报复一下这些死奴才长久以来对自己不遗余力的监视。
曹瀚老远就听到清阳宫方向传来的奴才们一声声的哀嚎和女子清润悦耳如银铃般的动人笑声。
那样无忧无虑的笑声他有多久没听到了?自从她入宫为后就再没听到了吧!如今再闻竟让他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却是很美好很真实。
眼中不自觉的浮现温柔的神色,她在笑,是什么让她笑的如此开怀?
沉浸在砸人乐趣中的殊月并没听到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奴才们倒是警觉的发现了,纷纷停下动作心惊胆颤的望着下车之后,见此情形已是一脸不悦的皇帝。
“这是在干什么?这么冷的天竟敢出来玩雪?”夹着寒气的声音从曹瀚口中发出,吓的一干奴才慌忙跪在雪地上叩头,口呼“奴才该死!”
殊月身子一僵,郁闷!最近皇帝不是都要忙到很晚才会回来的吗?今天怎么这么早!
“皇上……”殊月慢慢转身,见他皱眉不悦的样子,悲哀的心想看来自己又要被禁足了……
“天寒地冻的,在殿里待着不好吗?出来玩雪帽子也不戴,一点不知道爱惜身子,要是染了风寒如何是好?”责怪的语气掩不去他眼底的关心。
“我有戴帽子……”殊月抬手摸头,那顶华贵的雪貉帽竟然不翼而飞了……难怪刚才觉得头上凉凉的,帽子呢?
众人对于殊月不向皇帝行礼而皇上也全不在意之事已是习以为常了,这时都忙着在雪地里寻找那顶雪貉帽,曹瀚眼尖,一眼就瞥见落在离他几步远雪地上的雪貉帽,亲自上前弯腰拾起,拍去帽上沾着的雪粒给她戴好。
“谢皇上,那……我进去了。”殊月觉得还是不要招惹他,自己乖乖回殿的好,但垂下眼帘,敛去笑颜的她看在曹瀚眼里,却成了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他都干了什么!难得她如此开怀,他竟又一次做了抹去她的快乐,让她失去如花笑靥的恶人……
“等等,朕带你去见一个人。”想起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曹瀚压下心头的愧疚,唤回正欲入殿的殊月。
殊月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皇帝要带她去见谁?
迟疑的转身,轻挑柳眉问道:“皇上要带我去见谁?”还个问题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省得到时候弄个措手不及。
“见了自然知道。”曹瀚几步上前揽了殊月就走。
殊月心中疑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奇怪,直到随他一起进入宽大豪华的车厢内,突如其来的一阵不适让她僵硬了身体。
她不是第一次乘坐御驾,第一次就是在这个华丽车厢内被他羞辱的不堪记忆呈排山倒海之势翻涌于脑海,逼的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咬着唇扭过头去不看他。
见她神色有异,曹瀚立刻心有所悟,暗怪自己忽略的她的心情,立即喝令停车,带着歉意对她说道:“若妍,是我疏忽了,咱们不坐车,骑马去如何?”
殊月不置可否的望了他一眼,轻轻点头说道:“好。”
很快马已备好,这是一匹通体全黑的高大骏马,马眼斜视着她,鼻孔往外喷着白气,踏蹄昂脖一副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模样。
“能不能换匹马呀!它的脾气好像不太好……”这匹黑毛大马看上去性格不太温顺呀!而且好像不太想让她骑的样子,万一暗中使坏把她摔下来,依她现在的娇弱,说不定她就此玩完……
她不是不会骑马,只是在前生骑马对她来说只是一种闲暇时的消遣,相比起来,她更喜欢驾驶那些不具思想的机器,它们飞的更高、跑的更快,不会饿也不会累,而控制权永远只掌握在她手中,不会产生任何变数……
“闪电这是见了你高兴呢!它还是马驹的时候,你很喜欢它,常去给它喂食,闪电这个名字还是你给起的。”
“是吗?闪电……”殊月犹豫着伸手摸摸大黑马的鬃毛,那马竟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哼哼声,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
“走吧!”曹瀚将殊月抱上闪电,自己也飞身上马,策马扬鞭两人共乘一骑,一路踏雪而去。
陇月亭里两位丽妆宫妃正烹茶赏雪,一人身着大红云锦叠绣的五彩鸾鸟缎袍,娇艳柔媚,另一人身穿淡蓝蹙银线繁绣宫装,高雅素净,红衣宫妃听见马蹄声,转眼见是皇帝的坐骑上乘着两人飞快从眼前驰过,原本轻松适然的神情一扫而空,柳眉一竖,面露不忿的咬牙道:“真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如此宠那个被贬为奴的废后……”
“姐姐此话今后千万休再说的好,小心祸从口出。”蓝衣宫妃望着已然远去的马儿,浅浅一笑,秀致的面容上钳着一双睿智的眼眸,却有着看破一切的淡然。
“罪臣之女早该逐入静月庵,皇上怎么能不顾祖制……还有前阵子宫里传成那样,也不见皇上将她怎么样!这若是换成了咱们……”说到这,红衣宫妃自己倒先打了个寒颤,脸上的妒忌之色突的更甚方才。
“姐姐又何必去羡慕她呢?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往往捧的越高,摔的也就越重,这个道理姐姐难道不懂吗?何不心平气和而后静观其变呢!”蓝衣宫妃仪态优雅的饮下一杯香气四溢的茶,脸上始终挂着漫不经心的浅笑。
“妹妹说的有理。”似乎是感染到绿衣宫妃的恬淡,红衣宫妃回以一笑,转开了话题。
闪电跑得又快又稳,殊月被曹瀚揽在胸前用披风包裹的密不透风,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殊月不觉得冷,心跳却越来越急,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皇帝要带她去见的那个人就是……
有的时候人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当自己被另一个人专注凝视的时候,即使是背对着对方也会产生奇妙的感觉,此时正常人的反应通常是下意识的回头,而后便会与那人四目相对,所以有人说人的视线也是会产生能量的,就像太阳光照射于身时会有温暖的感觉……
此时殊月就感觉到某人正执着注视着自己,她微微拉开披风,对上了十几米外的一双漆黑深邃的瞳眸……
焰……
不对,他是林焰!他的脸……
殊月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心里狠狠的说道:齐若妍!你最好给我冷静点,除非你想害死你的焰哥哥好让他和你一起去地府里做一对亡命鸳鸯!
林焰果然没死!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皇帝安排她和他见面的目的恐怕不是让他们这对“兄妹”叙旧这么简单吧!难道他还是对她的失忆心存疑虑,想拿林焰来试探她?
心湖泛起莫名的酸楚涟漪,为了这处心积虑的安排……
如果她表现的不如他意,他又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是杀了她,还是杀了他?亦或是将他们都杀了来告慰他对她的一厢爱恋,维护他身为帝王的可笑尊严?
身随着心一起变冷,殊月如同木偶般被曹瀚拥在怀中,缓缓走向那个伫立在雪松之下的男人。
此刻那双眼睛正望着她,温柔的水光中潋滟出柔和的笑意,“妍儿,我回来了!有我在,皇上可再不敢欺负你了!”
心乱了,悸动着,只为了那双眼睛,那双镌刻在记忆深处一直想忘却注定忘不了的挚爱眼眸……
“你……是谁?”殊月明知故问,像是习惯成自然般的向曹瀚依偎过去,“皇上让我见的人就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