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气爽秋高,处处花开鸟鸣,但是纥真山那白雪覆盖的山脊像尖刀一样,斜插入云霄。
有诗云:踏遍纥真千里雪,觅尽险峰半山月,龙吟颤动银天穹,凤鸣惊飞玉宫阙。
作为阴山余脉,纥真山北望单于都护府大盘梁山,连绵数十里,森林极其繁茂幽深,珍奇野兽非常之多,而山麓点点村落相依,尽显天人融合之美。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随着稚嫩的童声响起,这渐渐隐于夜幕的雪峰之下,依然充满着活力。
博采书院不是官家里学,而是私人学院。山风顺着屋舍木墙的缝隙,呜咽而入,微凉,却压不住孩童们活力四射的声音。
“没想到骆宾王的咏鹅在武周已经如此传唱了,专门用来给孩子做启蒙呢!”徐玄玉穿着一身白色直衣,手握一执卷轴,满是书卷气,他很开心能以男装的方式生活。
这天,他恢复了工作,带几十个孩子温故而知新,这并不难。
“徐夫子,鹅向着天歌时,不应该是直着脖子的么?”当有新入学的孩童提出问题时,其他孩童不会因为懂而聒噪,稚嫩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徐玄玉。
徐玄玉那依旧病态的脸上浮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曲字,是为了更好表现鹅脖颈之美。”
“可这世界哪有绿色的水啊!”童真的视角有时候总是那样的独特。
徐玄玉浅笑:“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倒映着苍翠大树的水,是不是就是绿色的?”
一众孩童轰然应和,徐夫子就是聪明,不管谁的问题,都难不倒他。
“读诗要品诗意,诗的存在,就是要让我们学会用诗意的眼睛,去观察世界。生活不仅有当下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好了,今日的课堂就到这,放学了。”
“谢徐夫子。”一众身高参差不齐,面有菜色的孩童齐齐躬身,可却没有像往日一样欢腾而散。
徐玄玉眸光轻转,感受到众多孩童眼中的哀意和迷茫,已经明白他们为何如此,昨日耿村有个年仅十八岁的青年,发生意外死了。
“夫子,人死之后,是不是会变成鬼啊?”有个孩童怯生生地问道。
感受着大家胆怯害怕的目光,徐玄玉眉头微凝:“子曰,未知生,焉知死?你们还年轻,应该好好体会生命的珍贵,而不是杞人忧天去琢磨死亡。那个离你们尚远……”
“可是秋生哥哥才十八岁呢,一场意外就死了。”孩童眼中满是悲伤和担忧。目睹生死时,即便少不更事,终归会放下童真,去思考人生。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徐玄玉轻叹,“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而发生在他人身上的悲剧,也许永远不会来到你们身上,无须庸人自扰。”
有孩童忍不住问道:“要是夫子知道自己十八岁就会死,该怎么办呢?”
徐玄玉愣了一下,这个问题,他这副身躯从小便琢磨过很多次。
前身自幼体弱多病,十分畏寒,尤其是一入秋,就能感觉到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寝食难安。
即便温师和王师想方设法帮以药汤强补,督促努力练武,可是体质都没有什么改善。
“我这身躯应该是有先天缺陷,很多先天不足的孩子,都会早夭。如果说我也极有可能活不到十八岁,那如今将满十五岁的我,岂不是只有三年的命了?不会这么惨吧?”徐玄玉突然感觉到一股来自幽冥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