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怔怔地盯着顾铭,她的记忆中,最初的他,的确冷淡,却不刺骨,反而像山涧泉水般凉爽。这一次,那一丝丝的冷淡已经变成宛如严冰的冷酷,经年不化,冻彻骨髓。于是,她努力张口,想辩解,可是,话到口中,却都化作了无声的风。
——或许,平淡无奇的谈笑风生,与激烈脉搏的止于唇齿,两者的交错间,冥冥所指的是,风的轮回?
班上已经有人起哄,在低声交谈,有惊讶,有质疑,有流言,也有叹息。
于嘈杂的声线中,两人均陷入沉默。好像,彼此都有很多话要说,可是,都再难开口了。
于此时,顾铭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恍惚空旷的大脑,那声音,依旧温暖到令人安心,他说:“铭,跟我走。”
顾铭茫然回头,看清了身边的人,是杨雷。不知何时,他走到了自己跟前,抓着自己的手,往教室外拉。
顾铭跟着杨雷走出教室,在走廊折转,然后走进郑绘的办公室。
“郑老师,顾铭病了,我想签张假条,陪他出去看病。”杨雷盯着郑绘,沉声开口。
兴许是郑绘瞧出了顾铭的木讷与杨雷的坚定,没有多问,直接签了假条,轻轻叮嘱了一声:“在外面注意安全,晚餐时间前,记得回来。”
学校地处城市边缘,很偏,没有车水马龙的街道,只有亘古沉默的青石马路与往来不息的忙碌车辆。
草长莺飞的三月,偶然掠过的春风,带着润泽与暖软,拂过少年的脸颊,轻轻扬起他们的衣襟。好似母亲的抚摸,又如父亲的苛责。
清冷的马路边,两人并肩走着,有那么一刻,两人同时开口,说:“你……”
于是,彼此知无不言的二人,均露出会心的笑,开始了第一次谈心——
杨雷开口:“你先说。”
顾铭深吸一口气,道:“雷,幸好你把我带了出来,不然我真不知道刚才会发生什么事情。”
杨雷就说:“从你和风雪的对话中,我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人,这次忽然发这么大脾气,过后肯定又会懊恼。我觉得,先把你们俩分开,彼此都冷静一下,之后再慢慢处理,不至于把关系闹得太僵。”
顾铭轻轻点头,认可杨雷的做法,说:“雷,我能认识你,真幸运。”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们所处的层次不同。无论是学习上,生活上,还是彼此的家境上,我们之间都存在本质区别。可是,站在高处的你,偏偏就注意到了我。小时候,同班同学都嘲笑我,说没有妈妈,说我是个野孩子,但你不会。我偷偷去游戏厅打游戏,没人陪我,唯你愿意。
细数童年时光,我甚至都已经忘记如何认识的你,可能是你第一次安慰我,也可能是你第一次陪我干坏事。正是因为想不起,才觉得你能站在我身边,多么可贵。”
杨雷的面颊凝的很紧,低声述说中,眼神飘忽,有感慨,也有庆幸。
“所以,你不想看我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在最关键的时间点,把我拉走。”顾铭微笑,顺着接下后话。
杨雷认真点头,说:“如你所说,去伤害一个女孩的自尊,是最不可原谅的事情。可是,你愤怒指责风雪之时,是否忘记她也是女生。其实,当她任性,不觉间伤到文雅之时,你也义正辞严地伤了她。或许,这之中还存在不小区别,她是无心,你是有意。结果却是,遭人指责的是她,受人肯定的是你。这于她而言,又是多么的不公平啊。”
顾铭没有回答,凝着面颊,在仔细思考杨雷的话。
“我们不说这个,距离晚餐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左右,要不要进城逛逛?”见顾铭沉默,杨雷巧妙转换话题,提议。
顾铭摇头:“两个小时太短,现在等车进城,玩不了多久又得回来,没意思。不过,你一说进城,让我想到了一件事。”
杨雷问:“什么事?”
“快放月假了,你回不回家?”顾铭反问。
杨雷苦笑一声,有些无奈地说:“其实,我宁愿不放假。我回家,也是守几天空房子再回学校,一点回家的感觉都没有。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不想回去。”
“那好,我们不回去,放假后,在城里玩几天,然后返校。”顾铭一拍手,帮杨雷做了决定。
“你说什么啊。你可知,在城里玩几天得花多少钱?我爸一个月只给我五十块零花钱,可能还不够一晚的住宿费。”杨雷摇头,觉得不切实际。
顾铭就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妈给我转了一笔巨款,具体是多少,我不知道,但肯定够我们玩几天。至于住处,之前风雪邀请我去她家玩,如果你没抵触的话,我们可以厚着脸皮去蹭一下。”
“你确定你说的是风雪?你才和她闹僵啊,有什么脸去人家那里蹭住处?”杨雷无语,觉得顾铭说话不经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