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治四年冬,京都大疫。人民急促,促急之人口舌为毒。百姓惶恐,疫情更甚。
适羲和国主万俟甫入朝进贡,献金方,然疫情愈烈,梁帝大怒,欲举兵伐羲和。
——《梁书》
永治四年,冬。
漠北,羲和国。
十二月的寒风凛冽,塞外的羲和国,天高地远,风更加肆虐,彼此狠狠地撕扯。
城墙上红色的战旗被风席卷地似乎有些褪色,原本明亮的红色现在变得喑红,像是恐怖的血色,上面凝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更加寒凉。
战士们的号角声响彻长空,天寒霜重,鼓声郁闷低沉。城墙下的敌兵滚滚而来,犹如黑云翻卷,似乎顷刻就要摧倒坚固的城墙。
城外的山坡上潜伏着大梁的士军,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笔力遒劲的“梁”字在风中张牙舞爪,像一个欢呼的胜利者,得意而放肆地嘲笑面前不堪一击的对手。
而牙旗之下,梁军正在扎营结寨,搭起火堆,点点火光缀在山坡上,若隐若现,不知道何时这几点星火就要燎原。
羲和国的城墙隐隐浸染着血色,城下的主战场上尸横遍野,风中残留着血腥味,弥漫着疯狂杀戮的腐败的气息。天寒地冻,将士的血迹已凝为僵硬的紫色。
雄伟只是这座城墙的躯壳,原本固若金汤的护城墙此刻微微佝偻着,残迹斑斑,敌人可一攻而下。
城楼上的兵卒体似筛糠,双手簌簌地抖着,嘴唇皲裂,一副寒酸落魄之相,战败的将士们反首拔舍。
呼啸的寒风里,死去的战士们的尸体、一攻即破的城墙、所剩无几的粮草、空无一人的街巷,似乎都在预示着这个国家的命运。
许多的百姓早已逃出城,整座城空空如也,残破不堪的皇宫里同样是凋敝的景象。
空旷的正殿中还是往日的恢弘,青黑的石砖地板铺展开来,两侧是黑色合抱的雕花柱。
此刻,九间朝殿显得苍白无力,冷寂潮湿充斥其中,原本声色应盛的宫殿里,寂静得让人害怕,空气已经凝固,金色的装饰空洞冰凉。宫女侍从不知道逃向何处。
再往寝殿内走,金色的帷幔倾泻似垂下,华丽的榻上躺着一位老人,身体有如薄纸般破碎,床边伏着一位低声哭泣的小姑娘。
突然,宫门被人推开,一束耀白的光线直直地穿进来,便看见一人从大殿门口缓步进来。
透过光,隐约能看见来人的身形面貌,头戴一顶耀日银盔,身穿一副亮银铠甲,前后兽面掩心,披着一件绛色绒面袍,箭袖轻袍,手压在佩剑的剑柄上,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只有一点特别,男子的半张脸被银色面具遮住。走近些,便看见来人形相清癯,湛然若神,只是连夜连日的战争让他添了几分憔悴,但他目光依然坚定,神色无波无澜。
此刻军临城下,与来势汹汹的梁军的第二回合战役就持续了一天一夜,眼下敌军如潮水一般地退去,暂作修整,他才有机会回到宫中。夜色迫近,人困马乏,士兵饥寒交迫,梁军一定不会放过攻城的大好时机。他知道当天一黑,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在等着他。
“国主。”来人恭敬地跪拜病卧榻上的万俟甫。他是羲和国公主万俟荻的老师,是从未被公开身份的羲和第一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