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能成功离开大牢。
刚准备抬脚走的时候,谢倓就感觉身后一凉,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一记手刀正中后颈,晕了过去,更遑论有所挣扎。
再醒来的时候,谢倓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全然陌生,而他的四肢几乎完全使不上力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封了穴。
此时天已擦黑,屋中并没有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那床沿坐着一个黑黝黝的背影,乍看像极了一只无声无息的鬼。
随后他就闻到一股酒味。
那人回过了头,盯着他看了半天,随后慢吞吞地将脸靠近了他,痴痴发笑:“宝贝……你可算是醒了。”
谢倓看着她,一眼就把人认了出来,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强装镇定地问:“这是哪里?”
秦岫言简意赅:“我家,我的内室。”
谢倓:“……我为什么在这里?”
秦岫又笑了:“你说呢?”
她眼神有种说不出的迷离恍惚,一手轻轻抚上他的脸,轻声细语地吐着气:“别问了……都是我做的。”
她已彻底醉了。
“你猜猜,除了这些,我还要做什么?”秦岫捏了捏他的鼻尖,这个表达亲昵的动作在她做来有种让人背后发凉的毛骨悚然,“我要你后悔,对我说了那些话。”
“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强的,你知不知道?”
言毕,她又慢悠悠地扔了手里的酒壶,那“咚”的落地一声在黑夜里分外显耳,打破寂静的同时也打破了谢倓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秦岫爬上了他的身子。
“别碰我……”谢倓意识到这个醉鬼要对自己做什么,突然便慌了,“求你了,别再碰我了……”
“现在才让我放过你,是不是晚了?”秦岫扯着他的前襟,“我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她将声音压在喉咙里,本身便带着喑哑的嗓音混入了不知名的哽咽,“你不是说要让我怀上你的孩子么?那天我喝的药,你看见了吧?你为什么不问那是什么药?要我告诉你么?那是避子汤。”
“滚……”谢倓浑身都颤抖起来,“滚下去……”
“我最后再疯一次,”秦岫偏头去咬他的耳朵,另一只手勾开了他的衣带,她一边亲吻,一边放柔了声音安慰,“乖,你躺着,我自己来……”
当明确地意识到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甚至中间还横亘着诸多问题的时候,她就想过许多种可能,要么非对方不可,等到天荒地老也甘愿,要么她抛下一切恩仇带他走,要么,两个人趁早分道扬镳,各自嫁娶,就当谁也不认识谁。
可是现在,那些杂乱不堪的念头无论是占据多时还是挥之即去,此时此刻全都汇聚成了一条线,去向蜿蜒地通往唯一一个摆面前的,以欲念为名的出口。
想跟他在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互为慰藉,兀自轰轰烈烈的纠缠一辈子,哪怕没有名分,只有烈如盛焰又见不得光的隐忍深情,一方天地间只有他们,以最干净最伊始,又最不拘最虔诚的姿态,宛如献祭一样将自己深深印在对方的骨血之中,来回着索取和给予,迷恋这种濒死之际孤注一欢的感觉,仿佛是拿自己的一切在赌,忘了去追究始作俑者究竟是谁,输赢是什么,在他面前也已经不重要了。
红颜薄命,薄的是我,命,是你的。
秦岫不住地吻着他的面容,一声叠着一声,动情地唤他:“夫君……”
她也已彻底疯了。
身体与心全都情愫如泉涌,流着世间最甘甜美味的浑浊,混着变了滋味的酒香,在这个原本属于秦岫的寸土间染上他的气味,两个截然不同的旖旎世界,隔着一扇门,反复着无与伦比的进出。
每一次都是夜月与雪瓦的连环交错。
明明是他先不肯放过她。
“你永远都是那么可恶,”他被身上人如蛇一样缠上来,死死抱住,眼眸失神说不出话,耳畔却清晰地听见她密语般的告白,“可也永远都……为我所爱。”
亲爱的。
我那么爱你,即便我快死了。
我自私地,恶毒地,想用这种方式让你记住我。
而这过程里,她不知从哪里掂出一把白地发亮的匕首,几笔就在谢倓的肩头刻了一个血淋淋的“岫”字,那连轻轻在他指尖划一下都需要冷静半天的人此时却毫不犹豫,哪怕看见他疼地蹙眉,手也不抖。
字会消去,可疼痛不会。
最后一刀落下后,秦岫将那把匕首随便往帐外一扔,趴在他身上,低头用唇舌轻轻把流出来的血迹舐净。
直到后半夜,谢倓的力气才逐渐恢复了些。
秦岫正抱着他的腰酣睡,两个人刚刚坦诚相待一番,此时赤身躺在被子里肌肤相贴,谢倓心跳飞快,他一边为自己的情动感到羞愤,一边轻轻翻了个身,掌心顺势抚上了秦岫光裸的背,被凹凸不平的触觉惊地一怔。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此前秦岫一直不肯让他看自己身上的伤,这次亲近的时候却没顾得上那么多,谢倓不合时宜地心想,为了不让他难受,还有多少伤是她不愿意给自己看的?还有多少事是她一直瞒着自己的?
就算是这样,也断不能轻易原谅她。
一念及此,他把秦岫的手臂从自己的腰上拿下来,因她已经熟睡,臂上并没有用多少力气,这事做起来轻而易举,也不会惊动了她,仿佛是有意专程给他留了后路一样,反正是正合了谢倓的意,随即他往后微微一挪,拉开两个人的距离,轻轻将身体在被子里翻转了过来,背对着秦岫。
他几乎没有任何精力再去想一些别的什么事了,心累大于身累,没想到自己头一次进秦岫的家门竟是以这种狼狈的姿态……她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虽然二人早已是亲密到不能再亲密的关系,可这不代表他就愿意被强迫做这件事。
难道以后都要这样,只要她兴致一来,便能不问他的意见,强行给他下药,或是直接捆着他,打晕他,把人带回家丢在床上吗?
那自己成什么了?
他是皇子,是人,不是什么物件儿。
谢倓平生头一次有了“烦躁”的情绪。
他一个晚上都没睡,耳边全是枕旁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谢倓觉得自己没出息,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有种回过身抱着她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