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仇怨了结,明清晓也不打算拒人于千里之外,还一同吃了顿饭。到了晚间,任西楼让驿吏把他的房间安排在明清晓隔壁,明清晓心有余悸,悄悄地把房中唯一的桌子移到了门背后。
明别枝没他这么多顾虑,晚上睡得十分安稳。汉康城驿虽然占地较广,但终究只是驿站,条件简陋,房内只有一张床。因此明别枝让青禾与碧砌睡到了别的屋子,不必在她房中守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明别枝从酣梦中醒来。此行一路往南,寒冷的风没能追上他们的脚步,因此周遭风光尚存残余的秋意,就连清晨的鸟鸣都更丰富些。
明别枝静静地躺在床上,心绪如同脱困的鸟雀般自在。回到竺州,忘了曾经的纷扰,她就还是她自己。
只是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她费劲地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少的那一样物事是她所不敢面对的。
还能少什么呢?当然是那个曾将她捧在手心的尹爰息啊!可是那又如何呢?如今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想来他也已经放弃了,不然不至于连送都不来送她。
忘了也好,就都忘了吧!明别枝偏过头,凤眼中水光莹然。她望着窗外白茫茫的天被一缕浅金色倏然照亮,于是景物越来越明晰,直到那浅金色斜斜地射入床帏之间,将她的面庞也涂上了一层亮色。
她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窗,为什么是敞开着的?
明别枝睡觉有个习惯,喜欢把窗留一丝缝隙。驿站的窗扇厚重,最近风也不大,没道理一早醒来窗就开得这么大了,那俩丫头这会儿应该还正睡得天昏地暗呢!
她小心翼翼地扫视着屋内。客房中陈设简单,并无可藏身的地方,所以当她在桌下看到一只穿着皮靴的脚时,立即白了脸。
皮靴的主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手支着腮帮子。乌云般的秀发中露出一张眉目舒朗的脸。见明别枝眼中流露出慌乱,她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道:“江大奶奶别怕,我是尹大公子身边的。”
明别枝定了定神,想到这女子虽然是越窗而来的,但并没有什么不利的举动。
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倒把面前这人看得红了脸,低声道:“大奶奶不记得我了吗?”
明别枝起初只是觉得她面熟,这会儿猛地记起自己是见过她的,就在年初一那天,也就是尹家大奶奶谢氏生孩子那天!
那一天,同时也是谢氏的忌日!
“你是谢氏的陪嫁。”
“江大奶奶好记性!”柔儿大步走到明别枝床前,笑道,“当初我家姑娘危在旦夕,却心心念念想见大奶奶一面。柔儿一生受谢家恩惠,这才上江家与大奶奶为难,还望大奶奶宽宥。”
“你忠心护主,我也没什么可责怪的。”明别枝做起来边穿衣服边道,“不过你总不至于为了道歉特地跑这一趟吧?”
晨起口干,明别枝清了清嗓子。柔儿利索地奔到暖窠子边取出茶壶倒了杯温水递过去:“自然不是,我这次是为了我家姑爷来的。”
明别枝含笑看了看她,眼睛往窗口瞟了眼。素来听闻骁勇伯行伍出身,果然连门下的丫鬟也喜欢飞檐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