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关忙不迭补刀,“小的亦不认识。”
无羡笑了,“什么时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也敢在公主面前造次了?”
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本官可是圣上亲封的右相。圣上奉太后懿旨,拨乱反正,匡扶社稷,公主该改口了。”
“我是天方公主,不懂这些。邦交上的事,我听皇兄的。”
无羡的皇兄,自然是天方国主,想要得到他的认可,就得递交正式的国书。
从大明到天方,再从天方到大明,一来一回至少也得一年了。
那么长的时间,她若还没逃出王府,没脸再称“无羡”了。
能成为叛党右相,岂是个傻子,早就听出了无羡话中的推脱之意。
明明就是个俘虏,天天端着架子,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他打算拿无羡给宁王立威,而宁王则是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天方公主不通大明国情,不必计较。”
红脸和白脸都被这两人唱了,无羡懒得看他们继续做戏,迅速切入正题,“王爷今日盛装出席,可是有大事发生?”
宁王剑眉微拧,“如今祖制荡然,朕奉太后诏书拨乱反正,大军到处,老宜相迎。叹只叹,深受疾苦的百姓过多,是先救助南京,还是北上渡江,让朕难以决策。”
无羡忍不住要翻白眼了。
宁王说了半天,不就是在纠结,是先去南京称帝,还是北上占据更多领地吗?扯什么百姓啊!
既然人家都不要脸了,无羡也没要脸的必要,附和着他的话道,“王爷如此怜惜百姓,是百姓之福。”
“朕乃太祖正统血脉,必当以江山社稷为重,黎民百姓为先。幸而得天眷顾,降下天师指引。”
无羡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不知本公主是否有幸得见天师一面?”
“吉时已到,天师来了。”
顺着宁王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群貌美的白衣童子踏着莲步,姗姗而来。手中各执一只竹编的花篮,每走一步,便洒下一把花瓣。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就连走在队伍末端压轴登场的仙师也是个熟人。
何关讶然,“那不是……”
无羡接口,“无为教。”
“非也非也。”宁王笑道,“天师乃大妙相菩萨下世,寻找弥勒的转世。”
不必问,所谓的弥勒转世,就是眼前的宁王无疑了。
还真敢编啊!
何关都快忍不住发笑了。
吉礼的程序很繁琐,又是献祭,又是献舞,还有冗长的祭文,不比天子祭天简单多少,无羡站得腿也僵了,腰也酸了,总算是等到了重头戏。
只见天师让弟子们扯起一面白布,整整三尺宽、三尺高的布面上素净如雪,什么都没有。
舒芬一声嗤笑,“好歹是请示天意,至少也该画个符吧?就扯了一面白布,太没诚意了。”
宁王的手下也是议论纷纷:
“这人行不行啊?原先不是罗天师吗?怎么换人了?”
“罗天师上次在酒楼斗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了那位天方公主,大量教徒退出罗教,令圣上大失所望,这不,又召了个新的天师。”
“听说,这个新天师刚来的时候,罗天师很不服气,约他斗法。两人斗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最后谁赢了?”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这位新天师啦!罗天师再无颜面留下,听说,已经离开洪都了。”
“真有那么厉害吗?我看很一般嘛!”
“子不语怪力乱神,依本官看,都是些江湖骗子的把戏,登不得大雅之堂。”
“圣上居然让个术士来决定军政大事,简直就是儿戏之举。”
“王大人慎言”
……
何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凑近无羡的耳边道,“看来那位新天师要凉。”
“哪来那么多话,”无羡拍了下他的脑袋,“继续看下去吧!”
视线移回至祭坛,只见天师端起装着圣水的缠丝连纹玉碗,一口灌下,旋即猛地喷出,水珠四溅,瞬间打湿了面前的白布。
明明是无色的水渍,颜色蓦然变得深沉起来,竟是化作了一滩滩墨迹,以之为节间,勾连出一条条委婉的曲线。
宛若有一支无形的笔在作画,线条向两端延伸,分叉,交错,再分叉,最终的成图让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是地图!
大江以南的地图!
“真是天师啊!”
众人被天师的手段折服,就在他们啧啧称奇间,天师又喷了一口圣水。
这回出现的线条有些特别,并非是黑色的,而是醒目的红,如同皇帝亲批的朱砂御笔。
线条以洪都为起点,沿赣江一路向北,路经九江、安庆、铜陵,最终停在了南京,并被朱笔圈了起来。
“这是天降神谕,要我等先取南京!”
“我早说了打南京吧,南京为龙潜之地,当初太祖就是在南京建都的。”
“南京前据大江,南临重岭,凭高据深,进可攻,退可守,形势独盛。”
“你们懂什么?如今咱们占尽先机,应当趁着朝廷尚未反应过来,一鼓作气打到皇都。”
“皇都有重兵把守,岂是咱们这点兵力就能拿下的?”
“名不正则言不顺,想要赢得民心,不如先在南京即位,获得南方士族的认可与支持,集结大军之后再北上,方才稳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