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慰玲又跑到了向阳家里看柯南。他家的液晶电视屏幕大，两人人手一包瓜子，非常过瘾。

瓜子还没嗑到一半，就听到消防车的声音，划破天际，由远及近。

两人呆呆地对视了好一阵，又默契地转过头去继续看电视。

大概二十分钟，柯南举着麻醉针对着毛利小五郎准备射击的时候，向阳阿婆来喊。两人一头雾水地走出来，还没问清楚，就被拉着跑了。

傍晚的天空，布满了火烧云，从夕阳坠下的那个山头，红红火火，绵延了村子上方的整片天际。他和慰玲就在这样的晚霞下方，被阿婆一手拉一个，狂奔在村子的小道上。

是的，狂奔。

向阳第一次发现，自家的阿婆还可以跑得这样快。

村口有口枯井，地面离井底很深，高出地面的地方刚到向阳的大腿，直径只有三十厘米。

有个小女孩掉了进去，在井底嚎啕大哭。哭声虽然洪亮，但听着揪心。消防员初步判定，额头和两手有外伤，右小腿骨折，必须尽快送医。

可是没有人能下去，井口太窄。

小女孩的阿婆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不断地央求，好些人在安慰。有个中年男人，应是女孩的爸爸，不管不顾地要求亲自下井，被消防员拦了下来，蹲在一边抱着头，无声地流着眼泪。还有一个妇女，趴在井边上，一边哭一边哄：“别怕别怕，等一下叔叔就会把你救上来的，你再忍一下下，妈妈在这儿。”

这种情况，成年人的崩溃，是正常。

向阳不明所以地被阿婆拉过来，以为是“看戏”，想呵斥，却听到她说：“让我孙子试试？”

因为跑得太猛，她还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声音虽不洪亮，却实实在在地将在场的人都惊了一下。

被称作队长的消防员，摘下帽子，上下打量着向阳，伸手比了比向阳的肩宽，拧紧着眉头在思考。几秒后，他开口问道：“多少岁？”

“十五。”

“不行，还不满十六。”队长二话不说，就否决了阿婆的提议。

这时，妈妈的声音又窜进耳朵，在嘈杂的议论声里特别清晰可辨：“他下个月就满十六了，其实他现在虚岁已经十六了。”

队长在纠结。

但目前已经没有其他可行的办法。小女孩的伤势严重，声音越来越虚弱，情况紧急，几乎迫在眉睫，而联系的挖土机和渣土车还不见踪影。就算来了，十几米深的枯井，挖到底，谈何容易。

“让我试试。”

傍晚的夕阳像一颗巨大的咸鸭蛋，染红了向阳的侧脸。在此起彼伏的哭叫声中，他的声音是晚风吹不散的坚定。

不再犹豫。

队长揽过他的肩，把他带到工具旁，再一次确认了他的身高、血压等各项身体指标均符合救援要求后，又给他讲解了绳结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在二十分钟的紧急培训之后，向阳被倒挂着，下了井。

下井之后的营救过程，并不顺利。第一次碰到了凸出的井壁，只能先退出来调整方向；第二次由于供气管道的阻碍，又退出来调整；第三次是探头挡住了下降的方向。

向阳坐在地上，垂着头，身上还帮着绳子，消防员忙着在调整井里的探头。他没有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过，此刻嘴唇有些发白。

队长走过来问：“觉得身体不适？”

向阳没回答，稍微缓了一下，才摆摆手。

队长又问：“要暂停吗？或者再休息一下？”

“都调整好了吗？”

“……嗯。”

向阳站起来，裤子上沾上了干草屑，“那来吧。”

在人们屏住呼吸的过程中，第四次终于下降成功，消防员们也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向阳来来回回被倒挂了六次，历时十五分钟左右，才将绳结绑好。

两人相继被拉上来之后，现场的人都不禁鼓掌欢呼，女孩的家人更是跪在地上，对着向阳妈妈和阿婆磕头。

而向阳瘫坐在地上缓了好一阵子，直到头昏脑涨退去后，才听到慰玲的声音。

“你说什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