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紧绷着面容,隐忍怒火,眼中的精寒之气似要溢出来一般:“珍嫔之事同你有别,朕处置什么,留下什么,都有大局的考量。念你身怀六甲,不计较你口舌之罪,速速回去安心养胎。”
阿木尔幽幽的笑了笑,将茶盘里的瓷杯给捧至手中,意味深长的向皇帝投去目光:“臣妾自然是不敢违抗圣旨的,只是在回绥万邦之前,臣妾需得饮用了这蛊药汤才可离去。”
皇帝凝眸望她,神色愈加警觉:“这杯中为何物?为何要在养心殿饮用?”
阿木尔唇边的笑意就像是飘渺的山岚,淡薄的露埃掩去了险山恶水:“这是由皇上赐给珍姐姐的马尾松嫩尖及胡颓子根煎制而成的药汤。臣妾担心这滑胎的药性差了点烈度,还特地往里面加了些桂枝。”
皇帝听得遽然变色,瑶箐亦是惊的杏华红面蜕成为一张白纸,她慌忙朝成谔吼道:“快,快把她手里的杯子夺过来碎喽!”
成谔冲上前,登时傻了眼,阿木尔已经将那杯口抿入唇齿之中,死死的逼视着他,没有一丁点儿胆怯。
瑶箐哪里还能坐的住,倏的立起指叱道:“静贵人,你可知嫔妃自戕龙裔乃是重罪,纵使你被抽筋扒皮亦是不够抵得!还不赶紧把手里的汤药丢掉!”
阿木尔稍稍别过头望着瑶箐:“娘娘,还请您让成公公退下,臣妾胆子小,保不准受了惊吓便将这药汤给灌进喉咙里了。”
瑶箐抬手挥了挥,示意成谔退至一边,皇帝叹了口气,似是如释重负:“原本天赐麟儿乃是朕之幸事,没想到却被你这刁妇给弄的这般晦气,说吧,你到底想要朕如何安排才肯罢休?”
阿木尔见以子相逼之计有了成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断绝了珍姐姐的幸福还不够吗?冷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虫虱蛇蚁,破落不堪,她究竟是犯了什么大罪,要沦落到这般境地?臣妾但求皇上一个承诺,只要您能答应,我便安安分分的将龙裔产出,可若是您不依,那臣妾只能让他来不了这肮脏尘世了。”
皇帝为了安抚情绪激动的阿木尔,只得将口吻放的温和几许:“也罢,只要你能将朕的孩子给平安的生下来,不过分的条件都准了便是。”
阿木尔道:“珍姐姐如今可谓是潦倒至极,还请皇上晋她位分,升至四妃,以保她来日免受欺辱。我等姊妹感念圣德,必将携同母族誓死效忠天家,做牛做马,为奴为仆!至于臣妾之过,待我分娩后会自请责罚,以消皇上心头之忿!”
道光自登基以来,还从未被嫔妃要挟过,可阿木尔腹中的胎儿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虎毒还不食子,怎能真逼她饮下堕胎药;此外,若是阿木尔真在养心殿里流产,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倒不如允了她的请求,解决眼下困顿的境地。
皇帝沉默片刻,秉着一股子凛然不可相侵之意,谓成谔道:“拟册文,珍嫔赫舍里氏,端恪修型,柔嘉秉式,展功绪而劳襄机杼,表德容而度饬珩璜,兹仰皇太后懿旨,晋封为珍妃。近来战事绵连,国库需得节省开销,无需操办册封大礼,内务府备金册、金印即可。朕感念珍妃素来节俭克己,特令其日后用度依然仿嫔位旧制,望其安分守己,继续做好六宫仪范。”
阿木尔听罢,翻手将瓷杯里的药汤浇淋于地,淅淅沥沥的打湿一片,她垂下眼帘,诚挚无比,行跪拜大礼道:“罪妾代珍妃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