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贵妃的唇角漾出懂事理的笑意:“皇上待会要和贝勒叙话,臣妾也不便留在这里,不如就先行退下吧。”
皇帝道:“不用,你也是这个逆子的庶母,一旁听着也可做个见证。”
约莫是过了半个时辰,奕纬被成谔领了进来,皇帝还未等他站定行礼,便拿起桌角上的一册《论语》朝他脑袋砸去,直愣愣地击中天灵盖。奕纬也顾不得疼痛,吓得忙跪倒在地道:“皇阿玛息怒,不知儿臣做错了何事?引的您这般龙颜不悦!”
皇帝愤忿的说道:“逆子,朕问你,《论语》中可曾读到过尊师重道的圣言?”
多罗贝勒颤声道:“儿…儿臣读过,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明乎?我……我…我…”
皇帝上前一脚踹翻奕纬,怒接道:“我见其不知量也!你看看你都学到了点什么东西?就你这副德行,还敢说要继承大统,指点江山?欲效仿秦皇焚书坑儒?朕怎么会有你这种朽木之子!”
多罗贝勒被这顿突如其来地斥责给弄的手足无措:“儿臣惶恐,儿臣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一旁的全贵妃插话道:“贝勒,犯了错不打紧,只要你勇于承认,皇上定不会对你严加责罚,全娘娘问你,你可曾说过,它日你若是当了皇帝,便要杀了王鼎和那翰林院的一众书儒?”
奕纬听着全贵妃说的话,与他当日所言片字不差,顿时冷汗淋漓,吞吞吐吐道:“儿臣…儿臣没有说过。”
皇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身边的奴才和王大人都主动向朕揭发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朕告诉你,你若再敢失口欺瞒,贝勒这个爵位也别再继续添居了,即刻滚去阿哥所,做回你的大阿哥。”
奕纬一听皇帝要撤了他视如至宝的王爵,木鱼脑袋更是慌成了一团浆糊:“这……这!儿臣是说过!不过从没有对着王大人说啊,我只是在钟粹宫里讲……”
全贵妃不等他讲完,连忙打断道:“贝勒,你皇阿玛正在气头上,既是承认也就算了,何必又打诨说是在你额娘那里讲,没在师傅那里说呢?难不成这王大人是生了双万里耳,听到你在内宫里的肆言胡言?”
皇帝坐回椅子上,冷冷地盯着奕纬:“你能说出这种忤逆不道的话来,也足见和妃平日里太过溺爱,管束无方!包衣奴婢肚子里爬出的孩子到底是扶不上台面!”
皇帝冲着一旁的成谔说道:“传朕旨意,多罗贝勒奕纬自即日起,下学后在上书房里跪上两个时辰,罚俸三个月!”
当日入夜,阿木尔正在寝房里绣着荷包,原是寻常做的女红,眼神也没有半分游离,可偏偏那针尖走偏了孔,扎了左手的食指心上,阿木尔瞧着沁出的血珠子,只觉得心神不宁。
佩儿忙掏出别身的绢帕给她擦拭:“小主也是,这活计做的劳神伤眼的,这下还戳到了指尖,交给奴婢们来绣制不就行了,何必自寻苦吃?”
阿木尔道:“待在房里无聊的很,只得做点儿女红消磨时间了。”
佩儿端起阿木尔搁在边上的活计笑道:“虽说小主以前待在闺楼里出不得府,但是至少还有些嫡庶小姐们陪您说话聊天,如今进了皇宫,除了珍小主和顺常在会来咱们这里坐坐,其他人就没上过门打交道,小主能不觉着无趣么。”
阿木尔咬了咬唇道:“无趣也有无趣的好处,我这成天足不出户的,避开了后宫数不尽的锋芒,日子过得安稳,比什么都强。”
阿木尔话音方落,就听得守夜的福子“哎呦”一声的叫唤,紧接着就听到一阵匆匆杂乱的脚步声。
阿木尔忙起身,循着窗户纸向外望道:“佩儿,你去外面看看发生什么事。”
佩儿刚刚走进房门,就听得“砰砰”几下拍门声,把她俩都给吓了一跳,佩儿壮着胆子问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惊扰贵人歇息!”
只听得门外传来芷兰的声音:“和妃娘娘令静贵人去后院问话,速速开门!”
佩儿道:“贵人已经就寝了,烦请兰姑姑回了和妃娘娘,明个一早,自会去正殿向她请安。”
只听得芷兰呵嗤一笑道:“和妃娘娘都在院子里候着了,静贵人是有多大的面子不出来?快开门,少在那里推三阻四的!”
阿木尔虽知道来者不善,但是看这情势,即便自己不出去,他们也要破了门把自个儿拖出去,她转手端起桌上的桂花米酒一饮而尽,定了定神道:“开门。”
佩儿满脸的紧张:“小主,这……”
阿木尔死死的攥着帕子:“无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开门!”
佩儿打开门,只见芷兰带着两个太监破门而入,她一把揪住佩儿的二把头拖倒在地,凶神恶煞的斥骂道:“贱婢,你不是说静贵人已经睡着了吗,怎么我看着她穿着整齐,珠花袍褂一件不落!”
佩儿被这一摔,胳膊着了地,肘处生疼,半边的头发散落着,眼角噙着委屈泪水。
芷兰刚欲转头,却被劈脸扇了一记耳光,忙捂着脸庞向后退了两步。
阿木尔的神色透着一股子惊怒,眉眼凌厉,芙蓉般的面庞冷如腊月的冰雪:“你不过也是个奴婢,有什么资格以主子的口吻教训旁人!我不管你在这合宫里捧着何人的花盆底儿,在我眼里,你与仗势欺人的疯狗毫无差异!”
芷兰不服气的说道:“贵人好生的小主气派,不过这般本事在奴婢面前耍可算不得威风,行了,既然您出来了,就随奴婢去后院吧,可别让和妃娘娘等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