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时候,陶宁为带林筱的妈妈到公园去玩了一圈刚回来,正准备吃中饭。突然林筱的妈妈接到她姐姐打来的电话,说是姚小溪吞农药自杀了,让她赶紧回去帮忙照顾一下。林筱的妈妈闻言色变,拿在手中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妈,您怎么了?”林筱发现妈妈的异常,走上前来问道。
“你姐……吞农药……自杀了。”林筱的妈妈对林筱说道。
“啊?上次我们回来的时候她不是好端端的吗?”林筱问道。
“而且你还不知道,当时她怀孕两个月了。”林筱的妈妈轻声说道。
“这……再怎么也不能苦了自己的孩子啊。”陶宁为的奶奶听到后说道,“她是为什么事想不开?”
“好像是她又找的一个男的家庭暴力……”林筱的妈妈忧虑的说道,“我不和你们多说了,我得赶紧回去。”
“您别着急,先休息一晚上,明天赶大清早我让朵儿送您回去。”林筱说道,“毕竟您也不是医生,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您去了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林筱说道。
翌日,当林筱的妈妈坐着朵儿的车赶到家中时,姚小溪已经停止了呼吸一刻钟左右,连同她肚中的孩子,而那个男人呢?虽然此时后悔加懊恼,抱头痛哭流涕,可为时已晚,一切都来不及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姚小溪的爸爸恶狠狠的训斥道,“你明天赶紧将行李收拾一下,滚开这个家,有多远滚多远!”那个男人闻言踉踉跄跄的收拾了一下,很快便消失在了他们眼前,十有八九是回到他父母的身边,一个外省的农村。
姚小溪是家中的独女,幸好他们二老身强体壮,还能抚养姚小溪遗留下来的孩子,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将孙子照顾好,将来也就指望他来养老了。
朵儿回到家中,令她惊讶的是家中狼籍一片,花瓶掉落在地上,碎裂了一地,数枝花散乱在地上,还有一些茶水杯碎片和杯把子,墙上的几幅画也被扒落在地上,被蹂躏得乱糟糟一片……父母亲坐在桌边发愣。朵儿就奇怪的问父母亲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家中成了这个样子。
“都怪你爸,和一个正在当兵的人起了矛盾,他上门到咱们家来将咱家砸成了这个样子。”朵儿妈哭诉道。
“当兵的闯入家中闹事?爸和他是发生的什么矛盾呢?”朵儿问道,“爸怎么认识当兵的,又是什么原因发生矛盾呢?”
“都是一个村的,我们是小时候在一块念过书的同学。”朵儿爸说道,“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变成了军痞子!”
“你这个人心直口快,谁知道说什么话得罪别人了?”朵儿妈说道。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路过他家,和他闲聊了几句,他老娘病重,我说了句‘节哀顺变’!”朵儿爸一副委屈的样子。
“我老早就交待过你了,你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别人老娘只是病危,又没去世,你搞一句‘节哀顺变’干什么?”朵儿妈责怪道,朵儿爸闻言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就算爸再怎么说错话,赔个礼、道个歉便是了,至于这样乱砸东西吗?”朵儿气愤的问道,“就当倒霉呢,当兵的都不受地方政府管辖,就算当兵的犯了事,地方政府压根就不会理这个事。”
“好啦。你们也消消气,只要人没事就好了,就当破财免灾。”朵儿爸说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始扫地上的东西。
“对了,朵儿,你不是才回武汉没多久的吗?怎么又回来了?”朵儿妈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林总的表姐出事了,我在林总的吩咐下送她妈回来。”朵儿低声说道,想起姚小溪的离世,朵儿心情灰暗了许多。
“这是林总的私事,怎么私事都安排给你?”朵儿妈明显不满。
“替人打工,老总发话,我还能拒绝吗?”朵儿说道。
“傻闺女,要是老总让你去偷东西,你不也要去偷吗?”朵儿爸在一旁说道。
“我说了,让你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哪能扯那么远,不沾边际的。”朵儿妈听朵儿爸这样一说如芒刺在背,突然改了口,“我们随口说说,老板安排的事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都必须得做。”
“对了,将家里的那床新弹的棉絮被子让你妈放在车后备箱里给你们林总带过去,希望她能明白我们的一片心意,在以后的工作中能多担待你一些。”朵儿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连忙转变态度说道。
“不用了,武汉那样大的城市,什么买不到?还需要从你们这里带一床被子?”朵儿摆摆手说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是选自家中最好的棉花拿到弹棉絮的地方请别人弹的,纯天然的。”朵儿爸说道,等他话音一落,朵儿妈就从里屋抱了一床雪白的大被子出来,朵儿连忙将车后备箱的门打开,再将被子放了进去。
“好啦!看看时间不早了,我得赶回武汉去。您们在家里照顾好自己。”朵儿说完,开着车往回武汉的方向赶,她打算将车开到镇上之后再找一个小餐馆,点几个小菜,将自己的肚子给填饱。不知道是回家短短的时间经历了这两个事,还是自己疲劳驾驶,饿昏了,以至于头昏眼花,她居然撞到了一只大公鸡,公鸡倒在血泊中挣扎着,朵儿想下车赔偿,可是也不确定它是哪家的大公鸡,想想就还是继续开车,没管它。
她继续开着车,没想到这下却捅了大篓子,当车开到一个拐角处,一个年迈的老人恰好走了出来,他被擦到了,倒在地上,大声哼哼,家里人闻声赶出来,将他扶起,朵儿见这次撞伤了人,也被吓到了,她不得不停了车下来。一年轻男子看到她,那愤怒的眼神里分明滚动着两团火,似乎要将她给燃烧了,朵儿立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开车送他去医院。”朵儿突然回过神来,大声说道。
“你送我爸去医院,我们放心吗?”一年轻男子冲他吼完,这时一年轻妇人出来,可能是这名年轻男子的妻子,他们二人小心翼翼的将老人扶到他们自家的车上。
“你也上车,随我们一块去,多少医药费由你付。”男子将车开出来冲她说道,她只得如此了。行到半路中,朵儿突然接到林筱的电话,大致意思是她要回去见姚小溪最后一面。所以让朵儿先不要回来,等她在这边处理完一切后再一起回来。
“你这电话未免打得太迟了吧?”朵儿哭丧着脸说道,“如果你早一点儿这样说,我可能不会出这样的事。”
“你出了什么事?”林筱在武汉那边大惊失色。
“我不小心撞到人了!”朵儿说道。
“啊?怎么会这样?这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林筱说道,拿在手中的电话差点掉在地上。
陶宁为忙于工作,压根就没有时间回来,林筱一个人买了张客车票达车回来,在姚小溪的丧礼上他碰到了一个和尚,这个和尚面相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直到林筱妈大叫:“草根!你也回来了?”
“原来你是草根哥?”林筱这才想起他来,以前在学校时是那种风云人物,成绩虽不好,但为人讲义气,所以大家都认识。以前听别人说他离开少林寺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不知道为什么眼下突然间竟会成了这个模样。他怎么会剃了光头,又当回了和尚?
“嗯,对于姚小溪的死我很愧疚,因为这个二婚男子如果没有我,他们也不会认识。”草根看起来内疚不已,草根和姚小溪的家离得很近,这个二婚男子以前是草根的专职司机,开车送草根回来之后就和姚小溪偶遇,不知怎么好上了。后来也是开车时出了点事,就从他的公司离职了。
“你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拉……”知情者姚小溪的妈妈反倒宽慰起他来,“本身你也够倒霉的了!”
“倒霉?”林筱更加一头雾水。难怪林筱会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草根的故事说来可长——
草根王根草来到野外像脱缰的野马肆意发泄自己沉敛已久的心情,天容中掠过几只小鸟叽啾鸣叫,仔细一听,还是前几年每每这个季节,这个天气造访的报时鸟,从它们嘴中发出一串字符似的标志性啁啾声“碗豆八果、碗豆八果……”幽默感极强的草根调皮的在后面加上两句:“爹爹烧火婆婆洗菜。”
王根草躺在附近的一块草坪上,望着天幕中的太阳一片炽烈的红渲染了整个天际。漫天一片的涌向草根的双眼,这热烈的红一瞬间变成了煞白,白成一个小球穿入眼际,刺入微凸的脑袋,大脑呈现一片空白。这种感觉让草根仿佛步入生命的悬境。他愣地蹦弹了起来,在田野间奔跑、横在路边的一棵刺尾藤绊烂了草根的一只皮凉鞋。这是草根的一个远房表哥从城里买了穿过几年,穿不和适宜寄给他的。虽是一双旧得不能再旧的皮凉鞋,草根仍如获至宝。可是它终于烂了,草根不免有点心疼,底下的堂弟远巴望着呢,草根提着这只凉鞋,内心深处隐约有一丝后悔,谁让自己独自在这个空旷的原野,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无比,这股压抑的能量如果不能找个正常途径释放,将会带给自己一些自我毁灭性的损坏。
草根提着凉鞋在四野里继续放浪,跑过原野、田埂、一排排杨村林、争相吐絮的棉花园、黄澄澄的橙园,在这芳草清香的四野里居然传来一阵节奏感颇为强烈的武打音乐声。草根循声望去,是附近的一个小木屋,草根驻足停了下来。他径直走进屋内,只见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爷爷和他的孙子相偎依在竹床上,盯着一台电视烔烔有神,根草的造访给这个静谧已久的小木屋带来一丝躁动和新意。
“云鑫,去给根草端把椅子坐坐!”老爷爷吩咐他孙子道,“爷爷你认识我?”根草呆萌的问道。
“当然!大家都是一个村落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妈生你那会摆酒咱们还去参加了,虽然你模样长变了很多,但底子还在那儿。”云鑫从里屋端了把椅子出来,根草坐在那儿陪他们一起看电视,只见电视中正播放着李小龙主演的电影《猛龙过江》,爷孙俩看完,模仿电影中的李小龙耍了一套醉拳。根草觉得这中国功夫实在是太有趣了。云鑫朝旷野高呼一声:“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这句电视中播放数次的台词在这旷野中出自一个小男孩的口中,根草仍然感觉激清四射。根草也张大嗓门高喊一声:“中国人不是东亚病夫!”喊出来,根草发现自己那么爷们,那么散发男子汉气息!
根草望着黑板上的字迹,耳边回响着老师循循善诱的话语:“你将来是穿皮鞋还是草鞋,取决于你现在是否下苦功读书。”话语声一飘而过,眼前又浮现妈妈满是心酸的脸,她将一笔学费交给大哥时脸上皱纹印刻着的苦楚。不知是家境困难的原因还是自己本身没有学习的天赋,根草学习成绩都是处于半吊子的状态,教室再大也装不下根草广阔的胸怀:“大丈夫志向高远,自古以来、文武兼并,我就不信去做自己的特长,就闯不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考学是公认出人头地的途径,但是走这条路的人太多,自己只能埋没在众多求学者中灭亡。”此时的根草心思已不在学习上,他有了主动退学的想法。
这个盼望已久的周末终于到来了,根草与云鑫相约到田埂上打拳,云鑫透露自己不想念学了,根草问:“你不想念学,那你想干嘛去呢?”
“我一远方表舅在少林寺,我爷爷说想送我到他那儿去习武。”
根草一听,动了心思,于是对云鑫说道:“云鑫,你能帮我向你
爷爷求个情吗?我们俩一块去,彼此也有个照应。”
“当真?你也不想念书了?”云鑫问道。
根草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一个学年,根草念完高一就退学了,事实上他也是征得了父母双亲的同意。他还有一个哥,底下还有一个妹妹,虽然根草的成绩稍逊于双胞胎妹妹,与哥不相上下,论成绩难以取舍,暂时的成绩不是一成不变的,但是根草自愿退学,父母就同意他的请求。这一晚,哥根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没有睡着:“根草,你成绩也不是垫底的那么差劲,你是真心不想念学了。只要你一句还想念,哥就让给你。”
睡在一旁的根草含泪说道:“哥,条条大路道罗马。虽然我对学习并不是不看重,但我自认为对其他方面更感兴趣。你就安心学习吧!”
“嗯,咱乡里娃不可能每个人都有念书的机会。咱家里就属妹妹成绩最好。你只不过比我先退学了一步。”哥说了这一段意味深长的话,也的的确确是切合乡下实际状况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