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相?重相!”
“啊?哦……怎么了?”重彧放下支着下巴的手,看向秦自峰。
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顺着砖瓦淌下,在庭中溅起小水花。檐下正厅只坐着重彧和秦自峰二人,在商量河道的事。
秦自峰道:“依您看这河道之事如此是否妥当?”
“嗯,可以,大人这便召集人手,准备动工吧。”重彧囫囵地点头。这河道之事,之前他已做过细致安排,秦自峰不过是再有稍微修改而已,差不到哪里去。
“下官这就去办。”
“且慢。”重彧自怀中掏出块黄玉牌,指间在上头摩挲而过,问道:“城兵中可有一名唤周良书的人?”
秦自峰一顿,显然不太理解他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但还是答道:“这……下官也不太清楚,不若等我唤小厮来查询一二?”
重彧点头答应。就见他抬手召来一小厮嘱咐了几句,小厮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时,便道:“回大人,有的,周良书,年方二十七,至今还未娶亲,十六岁便被编进了城兵队伍,家里只有位母亲。”
重彧初一听,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是道:“嗯,还劳烦你通知他那位母亲来一趟,呃……或者你帮我查查他家的住址也行?”
秦自峰脸色开始有些不自在,道:“重相是有什么事要找周良书么?他那位母亲只怕已经染了病不便过来,不如下官直接将他人召过来,或者您交给下官去办也行。”
重彧眉头一拧,迟疑问道:“你能将他找过来?大活人?”
“重相真是说笑了,不是大活人,难不成抬着具硬邦邦的尸体来,那多晦气?”
“……”
可是,周良书不是……早已经死了么?尸首不都已经凉在水底了么?难道,他还能诈尸不成?
重彧头皮一麻,多年的沙场直觉告诉他,这背后未必有这么简单。
“……那就有劳秦大人帮本相将他人喊来了。”
“下官惶恐,这就去办。”
果然,不多时,小厮就领这个身穿软甲的、身量挺拔的男子进来了。
“草民周良书见过丞相大人。”
重彧微眯了双眼,开始打量这个人。虽然他没能见过原来的周良书是什么样子,但仅凭昨晚在水底的掂量和摸索,他就敢断定这二人肯定不是同一个人了。
到底谁是周良书?
他手上一转,黄玉牌就在他手心间翻来覆去,时而磕在指甲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重彧心念一转,稍稍抬起了下巴,漫不经心地道:“一别许久,如今你我怕是已有四五年光景未见了吧。”
“周良书”一愣,脸上闪过慌乱,落在了上座重彧的眼中,“……是、是。”
见他反应“良好”,重彧的便接着道:“你且放宽心,你姐姐在我府上过得很好,听闻我要来蔚田还特意让我把这个带来交给你。”话落,他将手间的黄玉牌亮了出来。
“周良书”犹犹豫豫地答道:“……承蒙丞相大人照顾家姐,草民感激不尽!”说着便要伸手去接重彧的手上的黄玉牌。
重彧略一沉吟,却又将手收了回来,“错了,不是这块,应该是被我落在了屋子里,看我这脑袋,实在对不住。”
“周良书”讪讪地收回手,听他道:“你好好当值,待本相回了京找时机便将你提到卞京去,与你姐姐团圆。”
“多谢丞相大人!”
是了,这个“周良书”定然是假的!
尸体和活人之间重彧毅然选择了相信尸体。
哪有人会连自己的平安牌都认不出来的?那死了一个城兵为什么秦自峰还要找一个来冒充呢?还是说连秦自峰自己也不知道?
之前秦自峰不自然的表情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不对,秦自峰明显是知道的!可到底是为什么?冒充死去的城兵,那是不是……这一整个蔚田的城兵都……如此一来,整个蔚田就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难怪蔚田瘟疫不止、水灾不停,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龟寿县也是这样被困死的么?如果真是这样,背后的那人又是谁?他是不是还有下一个目标?泽田?楠丝?还是锦康?
重彧的皱着眉心绪万千地横冲直撞,只照着大概的方向往房间的方向走,一不留神就直接撞在了一人身上。那人显然也是懵了,只来得及微微一扬起下巴。重彧的鼻梁就直接撞在了他刀削的下巴上。
——苦涩的药草味。
重彧一惊,心道:险些酿成大错!
他生怕授九那把身子骨被自己撞得仰过去,连忙伸手扶住了他的后背。
“你没事站在这路中央干什么?”
授九退开身,瞥了他一眼,顺手拍了拍身后的门框和墙,道:“这是路中央?”
重彧的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沿着墙角到了授九房门前。
“干什么横冲直撞的?”
重彧心绪不宁,还在想城兵的事。他伸手将授九推进了房里,合上门,随手脱下自己湿掉的外袍。
动作一气呵成,看得授九忍不住拢了拢衣襟,“干什么你?”
重彧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一溜的动作实在像极了闯进门的登徒子。他一不做二不休,将手中的外袍一扔,笑眯了眼道:“来,让爷疼疼你!”
授九:“……”
重彧:“给点反应啊你,严肃正经点行么?配合下我。”
授九干巴巴地开口,“……啊,不要,你不要过来,来人啊。”
重彧自己玩得反而不亦乐乎,“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
授九:“……破喉咙破喉咙破喉咙……”
重彧:“……去你的吧,玩不下去了,我们直接进正题吧!”
授九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就见他扑了上来,拢着衣襟的手放下,下意识侧身一让,躲开他扑过来的身子。不料重彧回身伸手就要拉他衣襟。授九手一抬,挡开了他的手,后退两步。重彧紧跟而上,一手去挡他的手,一手直接去扯他的腰带。授九手腕一转,反捉住他的手,往下一拉,打掉了他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作势要反扭。
“嘶——”重彧眉头一皱,“疼疼疼,快撒手,撒手!”
授九想也没想就放开了手,“怎么了……”
“哈!”重彧顿时回身,反扑,扯住授九的腰带往自己这边一带,二人齐齐倒在了那略带潮气、凉得要命的床上。
“啊哟……祖宗,你这床怎么比我的还要凉还要硬啊?咯死我了……”
话这么说着,他却还死死拽着授九不肯撒手,带着人滚上了床。
“放开!”授九伸手去掰他的手,“你不是疼么?现在不疼了?”
“疼啊,”重彧坐起身,撩开袖子,露出条刚刚止住血的疤给他看,“看看看!”
授九垂下目光,握住他的手臂,“你又是去哪儿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