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彧扶了扶冠,拍了拍衣服,靠在朱红粗柱上,打算将就着补一觉。
不知谁先喊了声“来了” ,他便随众人抬起了眼。
目光直接落在了天子身后那人身上,愣了几愣,就移不开眼了。
何为惊鸿?便如重逢。
一别经年,仍是那副样子,不显喜怒,只是褪去了少时的青涩,取而代之的全是淡然。
墨发被官冠束起,剩余的披散下来,自上垂下的两条锦带随一缕发丝时而会落在耳畔,衬得他面如莹玉,不似常人一般,更不透红,无端多了分病态。
眉眼似是墨被水晕染开来,能化进人心一般,硬是将那身白底墨边的千层祥云官服穿出了仙人之姿,纤尘不染。
满朝文武啧啧出声,有女儿的竟是议论起了婚事。
重彧捅了捅身旁的娄仪,问:“你不是早见过吗?还这么移不开眼?”
娄仪目光不动,嘴上回答:“臣也只是得望了个衣角,只知道大人来了,未得见着真颜。”
“……很好看吗?”重彧挑了挑一边的眉,复继续打量那人。
呃……比之往年,高了,还是比他高,身形却还是单薄,仍是哪怕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喜怒不形于色……美则美矣,却还是位立云端、遥不可及的。
“重相?重相!”眼见宣皇刚坐上龙椅,百官归位,娄仪在要往后退的关头揪了一把这位丞相爷。
靠!不会真认识吧?
“重相?!快把口水收收吧,来了!”
重彧一惊,见那被环视已久的九钦天——授九果真朝自己这走来了,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连连挽袖抹了把嘴边,心中直道:罪过罪过!
这色心冒的真不是时候!好在没让人家看见,否则一段乱砍怕是免不了的!
授九在他身旁站定,一声不吭。随百官行朝拜之礼。
重彧心想:“这人果真还同当年一般,棺材脸,总把深沉放脸上。”
那边开始禀报正事,这边反而气氛静得尴尬。
重彧与老钦天也曾共在一堂论事,身边先是站了一个一直看不惯他的怪老头,后来突然空了,现在又是换成了这么个……大美人?!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不禁感慨世事变迁。
重彧琢磨着要不要开口,他斜着眼瞥了眼旁边的授九,见他面无异色,却一把笃定,此刻他心里只怕也是无聊至极,待会儿有可能就要出神了。
开口吧,除了打个招呼,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只怕说不上两句,他就要被气得跳脚。
不开口吧,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又有些说不过去,而且,这些年来他也常念着授九的,这会儿子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平日里指天道地说空气、舌若灿花的重相也尬了。
深吸一口气。
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经久不见”,重彧自己也懵了,这头开得真有“创意”。
反倒是授九,毫无疑问,仿佛早料到一般,挑了挑眉,顺应着接了下去。
“甚为挂念?”
“……”重彧抽了抽嘴角,道:“是啊,我可是格外想你呢,阿九?”
这下授九倒是不作声了,不知道是在强行适应还是不想搭理。
重彧一乐,已是忘形。
“是吗……重重?”顿时猝不及防地抖了两抖,重彧虽差点倒地不起,心中却已是笑到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