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窗户半开着,表姐先去关了窗,才将我推入。房间里一尘不染,有我喜欢的茉莉香味,淡淡地萦绕在鼻尖,芬芳的味道能舒展人的心灵。
表姐将行李放到墙角,倚靠着书桌对我说:“回家的感觉怎么样?很好吧。”
我点点头,推动轮椅转了转,视线从靠门左侧的棕色柜子到床旁的落地灯与床上新换的床单被套,一切是如此熟悉又陌生,仿佛是一场梦。
“这可是我和方浩然亲自打扫的。床单是我换的,地是你浩然哥拖的,还有桌子,”表姐敲敲书桌,发出咚咚的响声:“也是你浩然哥擦得。”
“谢谢你们,这么忙还抽时间过来打扫。”
“干嘛这么客气,你平安回来就好,这点小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我四处张望,想从放在床头的娃娃或者桌子上摆放的书找到一点以前熟悉的影子,只是徒然。这房间没有半点我熟悉的味道,像全部翻新了一样,面目全非地等着我入住。
“怎么了,看你不太开心啊。”
表姐打开空调,机器轰轰地转动,细小的尘埃漂浮于空中。外头青白色的天空照的房间透亮,曾有一个小女孩经常站在窗前等着她的爸爸回来,因为她害怕。
脑海中不知道为什么出现这样的场景,我甚至能感受到那种情绪,绝望、孤独又带着一点希望。有人说,人生真正的绝望不是彻底杀死你,而是给你一点希望,却永远实现不了。
“谁给你的iTouch?这挺贵的。”
表姐正在给我收拾行李,从书包中翻出iTouch,我回过神,从她手中接过说:“一个朋友借我的。”
“朋友?”表姐明显不信。
“你别多想,真的是朋友。”我强调一遍,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表姐点着头,踱步坐到床尾,她笑嘻嘻地说:“我可听姑姑说了,撞伤你的人是你师兄的母亲与妹妹。你那个师兄前几日天天来看你,还借给你这个。”
我靠在轮椅上看着表姐,她脸上的笑是八卦、好奇的,尖尖的下巴压在手掌上,探询的眼光在我身上逡巡,像审犯人一样。
我不打自招:“你说的师兄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江师兄。”
她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句,听起来像狼嚎。
“就是你说的那个超级完美的江师兄。”
我点点头,也不知妈妈与表姐怎么了,两人都如此好奇我与江暮涯的来往。
表姐凑近我,神秘兮兮地说:“周凝,关于你的车祸我找交管局的朋友问过,疑点很多,不过最终的调查结果是疲劳驾驶。”
一说到疑点,我突然想到车祸的那日,我躺在那里,意识模糊,只听见一个女孩说:“死的好,死的好。”按照我现在所知的情况,如果我没听错,那个女孩应该是江暮涯的妹妹江暮雪。
“什么疑点?难不成还能是他杀。”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是不是他杀不知道,不过确实很诡异。我那个朋友说,据第一个赶到现场的目击证人讲,肇事车辆里的年轻女孩子当时还没死,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手里抓着一块碎玻璃,正要插进她母亲的脖子。”
“不是吧。”我有点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都伤成那样了,哪有力气。后来我朋友还说了一个疑点,救援的医护人员为母亲检查时发现她胳膊除了玻璃的擦伤,还有疑似指甲抓伤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
表姐所说的这两个点都指向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是放在小说或者电视的情节里我还能接受,放在现实中,我实在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
“话是这样说,不过人总是会根据主观的想法推测客观的事情,知一星半点便臆想出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常常是错误推想的根源。像我刚才说的两个疑点,很容易使人联想一个弑母不成反害自己的故事,但没有了解清楚前,很可能这个推想是大错特错的。”
“你这样说也对,人对客观事物的认知总有偏差。像你说的那个看见拿玻璃插脖子的目击证人,很可能那个女孩子是疼痛难忍,胡乱抓着东西。而那个母亲胳膊上的抓痕,也很有可能是车祸发生瞬间在惊恐中造成的。”
表姐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她摸摸我的头说:“看了两本侦探小说还行嘛,还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翻了一个白眼说:“与其说我胡说八道,还不如说你混淆视听,想给我错误的信息。”
“我给你什么错误的信息。”表姐回避我的问话。
我立即追问:“我妈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表姐沉默不语,过了片刻不好意思地说:“你妈妈就是觉得那个江师兄对你过好,有点奇怪,想让我提醒一下你。”
这次换我沉默不语,妈妈这没来由的怀疑真是让我心中憋屈。
若是她换位思考,我是不幸中的大幸,而江师兄就是飞来横祸。他原本有一个人人称羡的家庭,生活是无忧无虑,一夜之间他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还要对那些受到伤害的家庭承担责任,他有多痛苦,我们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