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身摸着下巴又看了那凡僧一阵忽然道,等等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佛身与本尊尽皆偏了头去看魔身又各自去翻找记忆。
修行者元神强大,连带着记忆力也异常的出色。是以不曾过得多久佛身与本尊也都想起了一件事。
可寿金刚那里,咳,可能确实是抽不出身来培养这凡僧。因为净涪早年时候就曾为了可寿金刚找到了一个衣钵传人。
虽然那衣钵传人当时还只是个襁褓小儿但正是因为如此可寿金刚才需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去培育他啊。尤其那襁褓小儿其实还是可寿金刚那已经破败了的山寺的僧人转世,与可寿金刚大有渊源,若将凡僧与那小儿摆放到可寿金刚面前让他择一而定那么这凡僧是无论如何都比不得那小儿的。
而这样一来如果净涪真将这凡僧引到可寿金刚面前只怕反而还耽误了人家。
净涪佛身心中虽然有点算计可也不想真的毁了别人。
佛身与本尊对视了一眼难得地看见两人眼里的尴尬。
魔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了头回来正笑眯眯地欣赏着佛身与本尊千年难得一见的脸色,心情异常舒畅。
净涪佛身和本尊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他们就已各自恢复了平静,倒让魔身甚为惋惜。
那日在普陀山法会开始之前归真法师就曾提点过我们佛身表情庄重颇有几分宝相庄严的模样,传承法脉急不得,也勉强不来。
本尊认真点头。
佛身又道,我等虽然有意要助他人一把,但这事到底能不能成,还得看他们自己。我等只居中牵线便罢,不需多做什么。
本尊又自点头,这本是佛门中事,你既有决断,那便依你吧。
这样一番对答过后,佛身和本尊同时转了头过去看魔身。佛身面上带笑而本尊脸色平静,但这样迥然不同的神色落在魔身眼里,却都只有一个意思。
魔身轻咳了一声,飞快收敛了溢出的笑意,正色点头,我没有异议。
见好就收,见好就收。
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他可莫要让佛身与本尊同时惦记上了。大家都是净涪,都知道自己那一点心眼不大,看戏可以,真上了头就不好了。
佛身与本尊见魔身识相,便都收回了目光。
本尊还催促了一声佛身,莫再在这里待着了,他们都还在等着你呢。
佛身随意一点头,重又专心掌控肉身去了。
别看他们三身在识海的世界里碰头说了这么一会儿,但其实耗费的时间并不多。而在净涪对面的那一众主持、方丈们看来,这点时间其实更像是净涪留给他们整理思绪的。
所以净涪佛身重新掌控肉身之后,还多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恒真僧人来问他,“既然你们说这小地府该归景浩界世界本身,那么净涪,你打算怎么让世界掌控这小地府?”
那凡僧也随着所有人一起,直直地盯着净涪,不过和其他人比起来,这凡僧眼底又更多了几分殷切的期盼。
他是真的希望能在净涪这里听到一个切实可行的,将小地府归于景浩界世界本身的方案的。
净涪毫不迟疑地答道,“想要让小地府归于景浩界本身不难,只需让一切归于天命即可。”
归于天命?
“我等只需定下小地府中的职位,至于谁将接下这些职位,且只看天意,我等都别插手就是了。”
归于天命!
恒真僧人顿了一顿,问道,“倘若天命择定的人身份有异呢,我等也不能插手吗?”
妙定寺的方丈也看着净涪问,“净涪和尚,如果天命择定的人修为、能力不够,不能承接天命呢,我等也一样不能插手吗?”
净音往对面扫了一眼,看见对面那些个大和尚们沉凝的表情以及那扑面而来的厚重压力,不禁很为净涪担心。
如果净涪扛不住这一轮压力
然而对上这些个主持、方丈,净涪却是连表情都没有。
他只淡问道,“什么样的身份有异?是指道门的修士,还是指的各地散修,甚或是魔修?”
“什么样的修为、能力不够?是指修为低下的小修士,还是指的女修,甚或是凡人?”
他这般问恒真僧人和那妙定寺的方丈,然后又是一抬眼睑,“请两位大和尚指教。”
恒真僧人和妙定寺的方丈一时尽皆沉默,连带着他们那几乎连接成片的气势都瞬息一滞。
净涪看着他们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整个正堂中的气氛也顿时和缓了下来。
“如果各位在担心最后接掌小地府的人德不配位,那却是不必。比起我们来,世界本身必定更在乎小地府的安稳,不是吗?”
他说着说着,却忽然偏了头望向屋门外的天空。
晴天中,忽有几声闷雷响起,几如应和。
清见、清遥等一众主持、方丈都没去看外面,只凝视着净涪。
好一会儿后,竟是恒真僧人先对净涪合掌低头,再不言语。
净涪并不曾拿大,也是合掌与恒真僧人回了一礼。
其实也不意外,毕竟恒真僧人会出现在这景浩界中,并不是为了图谋景浩界里的权与位。
这个残破了的小世界或许是他的家乡,但又有哪里值得他留恋?他回来不过是要弥补自己昔日犯下的大错,了结因果而已。
这小地府纵是能为修士添上一份大功德,又哪里值得他得罪净涪,悖逆了景浩界的大势?
恒真僧人败退之后,他们一整排主持、方丈里地位与境界最高的,莫过于清见主持。是以妙潭寺、妙定寺、妙理寺等五分寺的方丈此刻甚是一致,都转了目光去看清见主持。
清见主持长长叹了口气,却是低声道,“净涪和尚,你也是佛弟子,可能多眷顾佛弟子几分?”
这就是要打悲情牌了。
净涪面色微动,但那丝情绪沉浮过一二后,却又被尽数压了下去。
那几位方丈看得,又是一致转头去看清遥方丈。
比起他们来说,妙潭寺素来与妙音寺交好,若由清遥方丈出面,或真能让净涪稍稍退让一分?
是的,这些个大和尚们也不求多,只求净涪为佛门退让一分。
后排的那些个年轻僧人中,还是要数那凡僧心思最为难定。
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从净涪那里得到个什么答案,只能死死地盯着净涪。
清遥方丈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抬眼看去对面,然却不是看向净涪,而是看定了清源方丈。
清源方丈此刻就安坐在蒲团上,却仿佛将主导权交托出去了一般,只沉默地听着。
清遥方丈定定看得清源方丈半响后,又移去到净涪身上,再从净涪身上挪回清源方丈身上,如此几番来回之后,他开口的时候却还是问的清源方丈。
“清源师兄,你是个什么说法?”
清源方丈被清遥方丈问到,也才抬了目光往对面看去,“我没什么说法。”
他顿了顿,更准确地道,“净涪和尚的说法就是我的说法,就是我妙音寺的说法。”
“我妙音寺上下都是这般的态度。”
坐在对面前排的那些个主持、方丈没觉得如何意外,但他们身后的各个佛子听得,却都猛地转头去看净音。
净音坦然地迎着所有压落到他身上的、意味不明的目光,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些个佛子看过净音,见净音这般姿态,不禁面面相觑一阵,才又各自转了目光去看净涪。
只是越打量净涪,他们眼里的那些诧异就越淡,到得后来甚至连一丁点都找不到了。
其实他们真不该觉得意外的。倘若净涪这样的人物出现在他们寺里,或许他们也会和净音一般的态度。
或许又不会。
但不得不说,在这一刻,他们心底或许还是有几分隐晦的庆幸的。
庆幸,净涪不是他们的师弟
净音对此全不在意。
他家师弟既然已经是妙音寺的人,就不会有其他的可能,甭管他们那些人是在庆幸还是惋惜,对于他师弟,他乃至是他们妙音寺上下,都只是些旁人吁叹而已,与他们能有什么干系?
妙定寺的方丈静坐了这么许久,也看了这么许久,这时也隐隐看出了些什么,便低唱了一声佛号,问道,“对于我佛门上下,净涪和尚可是有什么安排?”
妙定寺的方丈这个问题,先是惊了一下各位主持、方丈,甚至连先前已经表明了态度,此刻只闭目静坐等待他们来回拉扯结果的恒真僧人都被震了一下。
这些大和尚先是各各转头看了看妙定寺的方丈,然后又各各转头回来看净涪,看清源方丈。
越是打量对面那两个大和尚的表情,这些个主持、方丈就越觉得妙定寺方丈可能是猜中了什么,于是他们打量着净涪与清源方丈的目光就越渐显得灼热。
只是一时之间,没有谁愿意打破这种无声的沉默,都只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到得最后,还是清见主持合掌唱了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净涪和尚,你若有安排,不妨与我等细说?”
其他五分寺的方丈们也都一一点头,示意自己正洗耳恭听。
净涪望向了旁边的清源方丈,清源方丈与他点点头。
净涪便叹了一声,垂落眼睑道,“不瞒诸位大和尚,我确实是有个想法。倘若事成,多少能为我佛门添上几分气运。只是”
妙空寺的方丈也问道:“只是什么?”